何妨(29)

作者:江鹤渡


刚刚送的那位客人目的地和起始地填反了,让他白跑一趟,浪费了不少时间,因此一上车就跟舒引强调道。

舒引再度打开手机确认,看到地址列表上闪烁着的最常去的选项,犹豫了片刻,还是更改了地址。

“请您确认您的新目的地,乘客已更改。”一道高亮的女声在车内响起。

听着语音导航的提示,代驾师傅忍不住心里给自己抹了把汗,幸好问了声,要不然又白跑一趟。

舒引还是来了,一进门,发现客厅里的灯并没有开,只有不远处有些许光线通过门缝泄露出来,听到房间里传来的琴声,下意识的往里走去,走到门边却停住了脚步。

门内的裴染今晚不知为何一直在演奏着肖邦前奏曲,一如每个见不到舒引却想跟她说话的夜晚,裴染只能把想说的话都藏进这些曲谱里,想藏的再深点,再深点。

在门外静静站着的舒引听出那是前奏曲的第四首,感受到裴染弹奏中那掩不住的惆怅,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门把手。

到底是什么让你这样的悲伤?是我吗?舒引忍不住心疼的想着。

但终是没有推开那扇门,舒引叹了口气松开了手转身离开。

20.葬礼

一整天,裴染一直盯着手里那紧攥着的昨晚那未送出的礼物出着神,直到放学的时,看到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屏幕闪烁了一下,欣喜的以为是舒引,赶紧掏出手机一看,发现竟是母亲的来电。

裴染有种不好的预感立马接了起来问道,“妈,怎么了?”

“裴染,你快回来吧,你弟弟好像不行了。”裴母在电话那头带着哭腔断断续续说着。

“妈,你先别急,我现在就回来。”裴染边在电话里安慰着母亲,边抄起书包向教室外跑去。

在走廊和别人讲话的黎孟看到急匆匆冲出教室的裴染,顿觉不妙,忙走进教室拽住刚刚在裴染身旁的人问道,“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吗?”

“刚刚她家里人给她打电话,好像她弟弟不行了。”旁边的同学如实回答道。

黎孟顿时有些担心,松开眼前的人急匆匆追了出去,等她追到车站时却早已搜寻不到裴染的身影,怕裴染出事,赶忙翻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起上次舒引给的电话号码。

舒引在餐厅门口等着去停车的助理,看到手机突然亮起,疑惑的看了眼陌生号码还是立刻接了起来,“喂,您好,哪位?”

“舒姐,你快来吧,裴染出事了。”黎孟在电话另一头焦急的说着。

黎孟将刚刚听到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舒引抬眼看到刚停好车朝她走来的助理,还不等黎孟说完,忙上前要过车钥匙,挂断电话又跟助理交代了几句,快步走向停车场。

裴染在路边拦了辆车,可晚高峰的市里实在太堵,到家时候天还是黑了。她快步跑进院子推开裴黎房间的门。

看到坐在床前的母亲盛满的泪水的双眼转过头来,裴染顿时有些失了力气,裤管像灌了水泥一般,拖着步子来到床前,看着已经早已无生命体征的弟弟,小声地唤道,“裴黎,该起来了,姐姐回来了。”

可惜,再也无人回应。

“你弟弟要我瞒着你,说你要高考了,不能耽误你。”在一旁的母亲看着床上的裴黎,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说着,“谁知道今早起来便开始呼吸不畅...”说到一半,捂住了脸痛哭起来。

裴染看着泪流满面字不成句的母亲终是没有言语。

舒引抵达阑邻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看着裴染家的大门紧闭,听到隔壁院子里的水管流动声,忙踩着七零八落的水泥砖块,一勾手拉着一旁枝桠的藤蔓扒上低矮的院墙。

院子里正在给孩子水盆里放洗澡水的女人,听见墙角的响动声忍不住回头看去,定睛一看昏黄灯光下院墙边上趴着个女人禁不住吓了一跳,“我的老天爷啊!见鬼啦!”

舒引来不及解释,开口便是询问裴染一家人的去向,邻居明白她的来意后,忍不住一阵唏嘘后开了口,“哎,你问那娘俩,她们去镇上的殡仪馆了,就在东头那条街的尽头。”

根据裴染邻居指的方向,舒引急忙忙开着车找了过去。

九点多的殡仪馆,外头汾着小雨,里头只剩零丁几盏昏暗的吊灯还亮着。

“姐姐,你怎么来了?”裴染坐在冰冷座椅上抬眼看着面前的人,语调平静但嗓音里的苦涩却让人难以忽略。

“我听说了。”舒引顿了顿,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话像哽在了喉咙里不知如何开口。

“在等工作人员在给他化入殓妆。”裴染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淡淡的说着。

舒引有些心疼的看着眼前的人,下意识伸手想去摸摸她。

可还没等她碰到裴染,远处值班的殡仪馆工作人员朝这边喊了一声,舒引的手与起身的裴染擦过。

裴染走向舒引身后走来的工作人员,似乎也并没注意到到一旁的舒引悬在空中的手臂。

等到工作人员交代完仪式细节,裴染站起身来跟着工作人员,抱着弟弟的遗照麻木的走向告别室。

等到遗容瞻仰结束,母亲早已在一旁泪如雨下,裴染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平静的签下了裴黎的死亡通知单。

在一旁的舒引扶着泣不成声的裴母到椅子上,用纸巾帮她擦干眼泪,待她情绪平缓了些,又起身去门口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瓶水回来,给裴母喂了点。

舒引扫了眼呆坐在前排的身影,默默走到裴染身边,蹲下身来,将另一瓶矿泉水递到裴染眼前,轻声道,“你也喝点水吧。”

“谢谢,我不渴。”裴染低着头温声拒绝着。

舒引抿了抿嘴唇,收回了手,在她身旁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静静的陪在她身边。

不多时,工作人员走了出来,让裴母和裴染来与遗体进行最后的告别仪式。

“一鞠躬。”

“二鞠躬。”

“三鞠躬。”

法事主持尖细的声音在阴阳间的模糊地带划出了一道口子,唤着那对岸那往奈何桥上走的人再回头望人间最后一眼。

“奏哀乐。”

哀乐奏响,隔着玻璃窗,裴黎被缓缓推进火化炉,熔尸炉冰冷的铁片即将关上的那一刻,裴染再也绷不住了,泪流满面的冲上前去,猛烈的拍打着玻璃窗,大吼道,“不要,放开他,你们放开他。”

舒引怕她伤到自己,在一旁情急之下从身后搂住了她,裴染流着泪死命挣扎着,失去理智的她此时力气大的离谱让舒引一时之间竟有些拉不住她。

在工作人员看舒引拉不住,走上前想要帮忙,舒引见状摇摇头,自己死死扣住裴染的手臂,不让她失控。

直到看不见遗体,裴染瞬间失了力气,转身扑入舒引怀中,低声呜咽起来,舒引身子一僵,抬起手却在空中停滞了一下,但下一秒还是紧紧搂住了面前的人。

裴染在那一瞬间宛如坠落进了冰河,四肢僵硬,完全失了力气,脑海中所有关于裴黎的记忆片段涌现出来。

那是刚出生九个月的裴黎。

某天全家一起在睡午觉,中途弟弟不知为何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小家伙站起身走到爸爸身边,把爸爸身上的毯子,往妈妈和她身上拼命拉,最后将所有毯子盖在她俩身上后,才心满意足的躺在她的旁边,亲了亲她的脸颊,抱着她的脖颈再次入睡,结果害得爸爸晚上吃饭时连打了几个喷嚏发现自己感冒了。

那是三岁的裴黎。

“姐姐,你蹲下来,”裴黎鬼鬼祟祟的站在裴染背后。

“嗯?”虽然不知道弟弟想干嘛,裴染还是顺着弟弟蹲了下来。

弟弟从后面搂住裴染的脖子,可可爱爱的撒娇,“姐姐,背背。”虽然是祈求,但紧紧搂住裴染脖子的手,好像裴染不答应也不准备松手的模样。

裴染拿他没办法,任由他在自己背上,小家伙得到了姐姐的允许,开心的摇晃着腿,一脸成功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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