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在仓库大门被打开之前，卫玥已经预料到了路愿湫的到来。

她不知道周靖说的“随机”发送信息是否属实，但更收到信息的人必然不会那么坐以待毙。至少，她们如果要来，一定会想办法先确认她的位置。

周靖的系统能屏蔽系统信号，却没有屏蔽普通的信号，不然周靖也无法发送、接收信息。

在这种情况下，能准确定位这里的，大概率是通过她手腕上这块有定位系统且并未被拿走的手表了。

路愿湫来到这里是好事，周靖顾忌她气运之子的身份，即便想要发疯，也必然会受到限制。

可她来到这里又是再糟糕不过的事，周靖的话并不能完全相信，如果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获得小世界的能量，那么场面一旦混乱起来，谁知道周靖会做什么？

然而这些预想，在见到路愿湫的那刻都被击得粉碎。

只因为路愿湫看起来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即便身上披着一件外套，可她的头发却是明显的被打湿了的样子，在外面那些探照灯的映射下，脸色看起来也相当苍白。

最重要的是，路愿湫的眼神很不对。

甫一进来，她的视线就直直地落到了卫玥身上，像是一直无法聚焦的视线，终于找到了一直以来寻求的目标，在那一瞬间爆发出了不曾有过的强烈渴望。

外面下雨了，路愿湫没有打伞吗？不要站在那么前面的地方，周靖手上有枪，最好是站在人群的后面，现在这样很危险……

卫玥的脑海里闪过很多想法，却无一不和路愿湫有关。

甚至到周靖已经拉开了□□保险栓，将枪口抵上了她的脑袋，她的瞳仁中依然只倒映出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身影。

然后，她看到那个身影动了，在几乎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到她和周靖这里的时候，卫玥看到路愿湫握着那把小刀的手上青筋微微凸起，可她的神情却依然称得上“平静”。

难道——

来不及细想，卫玥只能惊呼出声：“路愿湫！你要做什么，快停下！”

江蕴卷和周靖都是极其关注路愿湫的人，在看到那横在她纤细脖颈前锋利的刀刃，俱是神色惊惧。

“愿湫！”

卫泠虽然从进门就将注意力全放在了卫玥身上，可注意到路愿湫的动作时，脸色也是一变，而另一边的向惊蛰都恨不得直接上前夺了她的刀了。

但比起她们的恐慌，江蕴卷在惊讶了一瞬后，突然意识到，这或许是目前能与周靖斡旋的“最好”手段。

那头的周靖显然没想到会有这么一遭，他的预谋全部被打散，怒吼着：“你要做什么！你、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束手无策吗……卫玥还在我手上！你能做什么！”

他说完，架住卫玥脖子的左手又使了点力气，抵在卫玥太阳穴上的枪口依然没有移开。

“你根本就没想让卫玥走吧？”

路愿湫动了动唇，看着周靖的眼神是一片森然。

如果周靖真的是想拿卫玥当人质来交换觉醒者，在看到她们而感到意外之时，首先的反应才应该是用卫玥来威胁她们，而不是直接拉开保险栓——这是准备动手的信号。

江蕴卷也是注意到了这点，她皱紧眉：“周靖，任务员不能杀害任务员！主神的监视……”

“你在这儿提主神不觉得好笑吗！”

周靖粗暴地打断了江蕴卷的话，他最忌惮的两个女人如今都在他眼前，甚至他还真的被威胁到了！

这对已经顺风顺水、“掌握”小世界二十多年的周靖来说，实在是“奇耻大辱”。

“如果主神真的有用，你现在能在这儿直呼祂的名字？能让你提任务员？”周靖大声说着，像是在增加自己的底气，“主神早就没有监管这个小世界了，你以为祂能来帮你们？！”

和江蕴卷对话完，周靖又将阴狠的视线投向路愿湫：“路愿湫，你如果不想卫玥出事，就乖乖把刀放下，我可以和你好好协商。”

“协商？”路愿湫眯了眯眼，轻笑了声，“你都没想让卫玥走，我和你协商什么？”

周靖脸色变了变，即便不考虑能量，现在能牵制在场所有人的人质，也只有卫玥，他是绝对不可能功亏一篑的。

做最坏的打算，即使他失败了，他也要拉个垫背的……

于是，周靖彻底撕下了他拼起来的温雅面具，喊道：“我不想又怎么样？你如果不按照我说的去做，卫玥现在就要死！”

他拿枪右手使上了些力气，卫玥感觉太阳穴上传来剧烈的疼痛，但如今这个场合，她绝对不能再有任何慌乱的表现。

“玥玥！”卫泠哀声道，她的眼中漫上了一层水雾，一颗心简直要被碾碎。

然而，周靖并没有看到路愿湫有任何乱了阵脚的痕迹，她握着刀的手依然平稳，在她抬眸直直看过来的时候，周靖甚至感觉到背后升起了几分寒意。

“周靖，你以为卫玥出什么事的话，你还能活着吗？”

而后，路愿湫的手腕轻轻动了动，鲜艳的血色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路愿湫！”“你！”

卫玥可以忍受痛苦，但当她的眼中出现那缓缓蔓延的红色时，她感觉被枪口压迫的疼痛似乎一直蔓延到了脏器之中，压得她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不行、她必须、必须尽快做点什么！

“你想做什么，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吗！”周靖眼中满是恐慌，此时此刻他恨极了路愿湫气运之子的身份，“我才不信你会为了卫玥自杀……”

“你不相信的话……大可以试试！”

路愿湫的颈上被锋利的刀刃割开了一条口子，但她仿佛丝毫觉察不到疼痛一般，仍是用那冷漠的眼神看着周靖。

甚至，她握着的刀刃更皮肤里深了几分，有更多的血溢了出来。

从进仓库到现在，路愿湫的神色看起来都非常淡定。

可这种情况下的过于冷静，反倒成了反常的表现。

不管是对周靖步步紧逼的强势，还是不惜用自己生命做筹码的行为，都足以昭示她此时的理性已经在崩溃边缘。

“路愿湫！你如果死了，这个世界就都完了！你怎么敢！”周靖额头上青筋暴起，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到这个境地，“你们没听到吗，阻止她啊！”

路愿湫不怕死，难道其他那么多人都不怕死吗！

然而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听不懂周靖的话，甚至觉得他在发疯，卫泠和向惊蛰则是分别关注着卫玥和路愿湫本身，唯一知晓全情的江蕴卷……

她觉得路愿湫的行为有些极端和危险，却是眼下唯一能成功制衡周靖的办法。

此时已经零点，仓库外的天是黑压压的一片，雨势远比刚才更大，拍打在这生锈的仓库外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而仓库内，场面陷入了僵局。

周靖不惧怕主神，却是真切的惜命，他好不容易有了这么多能量，只差最后一步！他绝对不能在这里出事，所以……路愿湫一定不能死。

至少在他确保自己能跳出这个小世界之前，路愿湫必须活着！

那么……他应该先杀一个觉醒者，来保证自己的系统获得进一步的能量补充。

在场的觉醒者，周靖知晓的，只有卫泠一个人。

于是，一个目标极为清晰，但大概率成功的计划出现在了周靖的脑袋里。

“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事，那这样吧，卫泠，你愿意来交换你的女儿吗？”

周靖的眼神中又带上了几分傲慢，他丝毫不怀疑卫泠会答应这个看起来就是必死结局的提议。

看着忍着疼痛、万分狼狈的卫玥，卫泠眼眶中的泪早已漫出，看着周靖的眼神只有无尽的恨意。

周青霜、周悦都死在他的手上，卫泠前半生的苦痛说是周靖一手造成的也不为过，而如今，还要让她亲眼目睹卫玥在生死线上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