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点光也似地府窥探人间的眼睛，阴沉沉的。

徐瑾曼的手里还有另外一张照片，她花了半分钟时间去消化第一张，才缓缓抽出第二张。

第二张的日期是二十二年前。

也就是徐韬和陆芸结婚的第五年。

这一张纸的内容比第一张少一些，主要是人数少一些。

含S级Omega基因，共4人：

这4个人没有名字，分别用，X1，X2，X3，X4代替。

不像是人，更像是什么商品。

其他信息同样详细到令人惊叹，令徐瑾曼呼吸不畅的是，这几人并不是已经分化的成人，而是……3-5岁的孩子。

但每一个人最后写的不是匹配度，写的是顶级Omega分化几率。

按照分化几率从低到高的排序，最高那个孩子，也就是X4。

分化几率是95%，极品。

徐瑾曼的视线在这个人信息上停住，出生日期：1121。

她的脑中闪过沈姝惊艳的五官，心跳莫名的加速两秒，随即放缓下来。

她在想什么呢？

一个巧合而已，怎么可能。

注意力重新落在照片内容上，如果说原身是徐家顶级AO近亲生子的试验品，那这些孩子的存在呢？

她想起那个四合院里出现的小孩儿，那个被徐莲虐待的小女孩儿……徐莲说过那个小女孩儿是配给徐韬这房的孩子，原本是要给原身的。

也就是说从原身开始，徐家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再从近亲的人里面挑选。

徐瑾曼耳边浮现徐莲对徐韬的另一句嘲讽。

‘——老太太对你的基因还真是信任，这么早就在做准备了。’

忽地，徐瑾曼产生了一个荒诞却能说通的想法。

徐家S级的A和O不多，老太太三个孩子，也只有徐韬是S级。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近亲的高等Omega太少，因此提前找了这些拥有顶级Omega基因的孩子备用？

这个想法，让徐瑾曼浑身的血液近乎凉透。

那最后呢？原身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出现过X4这个人，那这个人最后去了哪里？

这些孩子最后又去了哪里？

她把照片放回去时，手有些发抖，脑子里想的事情很多，然而因为太过凌乱，最终成为一片空白。

黑到极致，变成了白。

徐瑾曼在车里沉默的坐了半个小时，透过挡风玻璃去看外头空无一人的马路，直到玻璃上出现星星点点。

透明而密集的水珠，在夜色的玻璃上，阻挡了她的视线。

柏油路因为潮湿，变得更加黑沉，似这黑夜能把人吞噬。

远处一扇灯光照来，寂静的车内响着手机的震动，徐瑾曼缓了两秒，去看架上的手机。

沈姝的微信。

沈姝：【今晚不回？】

徐瑾曼望着沈姝的头像，莫名多看了会儿，打字回复：【回的，你先睡。】

发完消息，徐瑾曼启动汽车。

区区两张纸的信息，徐瑾曼却仿佛翻阅了两本冗长的书籍，她需要一些精力和时间去消化。

尤其这幅身体是近亲所产。

这也就意味着将来她可能会面临各种风险，身体的，精神的……

徐瑾曼很低落，超乎寻常的低落。

如果再早一点，再早一点知道这件事，她不会向沈姝迈出那一步。她会离得远远地……

或许现在她不会和沈姝住在一起，不会每天一起吃饭，一起上下班，也不会拥抱，接吻。

不会一起骑马。

不会在这个时间点，收到沈姝询问的消息。

徐瑾曼的心脏像被棉花堵着，憋的发慌。

凌晨两点，白色轿车停在星城公寓的车位，徐瑾曼熄了火，将照片放进包里才下车。

毛毛雨，几分钟的路也就没有撑伞。

她也不想撑。

夜晚的风有点凉，徐瑾曼把外套紧了紧，从背影上看她依旧昂首挺胸，高傲闲散，并未丢掉任何气场。

打开房门。

玄关的灯很浅，却像一个温暖的太阳照在徐瑾曼身上，方才在楼下的冷瑟竟然奇迹般的蒸发掉。

抬起头，能看到沈姝卧室的房门开着。

她垂下眸子，小声去换拖鞋，是那双和沈姝一起去超市买的浅蓝色拖鞋。

另外一双浅粉色的还在鞋柜里。

她听到沈姝卧室响起轻缓的脚步声，徐瑾曼调整好表情，抬眼浅笑道：“怎么还不睡？”

沈姝站在门口，看了眼徐瑾曼被雾笼过的发丝，回答并不犹豫：“等你啊。”

浅淡的灯像月光柔和，沈姝穿着那身粉色的小草莓睡衣，黑色长发松散而顺滑，这样的沈姝多了一丝柔美。

徐瑾曼走过去不由自主帮沈姝把头顶翘起来的一缕头发，抚平，靠近时闻到沈姝沈姝身上独有的香气。

她忍了忍，把手放下。

“白天骑马不是很累？”徐瑾曼说：“很晚了，去睡吧。”

沈姝微仰着头，敏锐的与徐瑾曼目光对上。

“你怎么了？”

陈越一定给徐瑾曼带回了什么。

徐瑾曼心情复杂，她感觉自己有很多话想找人说，今晚的事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她其实还没有完全缓过来。

她低声说：“姝姝，我有点累。”

沈姝眼睫下的瞳孔，有灯光冷淡的颜色，然而到徐瑾曼眼中时却是有温度的。她并没有开口再问什么。

只是身体朝徐瑾曼的方向靠去，两只手连同徐瑾曼的手臂一起，轻轻抱住。

徐瑾曼的身体和心脏微微一震。

她立即想起身上刚才淋了雨，捉住沈姝的小臂往下拉：“凉，我身上有点潮。”

手心感觉到沈姝微微用力，她听到清淡的嗓音在怀里响起：“所以下次要撑伞。”

沈姝的脸贴着她耳畔，那声音如清水似得流淌在她心上。

只有回应的份。

沈姝说：“没关系，不管是什么都没关系，知道吗？”

结尾的三个字多少有点霸道。徐瑾曼无声笑道：“好。”

她嗓音里带着笑，以及若有若无的无力感。

整个房子里只有玄关和卧室有弱弱的灯光，窗外是细雨绵绵，雨声非常的浅，浅的几乎有些梦幻。

沈姝在门口抱了徐瑾曼片刻，才缓缓收回手，看了看徐瑾曼暗淡的表情，道：“去洗澡吧，洗完早点睡觉。”

“好。”

此时此刻，徐瑾曼的内心方才从刚才车里的情绪，脱离出来。

暂时得到点轻松。

徐瑾曼去了浴室，或许今晚的气温又降了些，洗澡水的温度调的比往常要烫。

洗完澡出来看了眼沈姝卧室，门已经关上。

折腾了一天，徐瑾曼的头稍有些昏昏涨涨，掀开被子钻进去，迫使自己不再去思考那些。

闭上眼几分钟，房门忽地从外敲响。

徐瑾曼搬来星城后，就没有锁过门，按亮浅黄的床头灯，直接让人进来。

徐瑾曼眯了下眼睛，看到门口的人后，顿了一顿，沈姝手里抱着被子，没看徐瑾曼转身关门。

“……姝姝？”

沈姝抱着被子走到她床前：“你睡过去点。”

徐瑾曼：“……你。”

她实属有点懵。

两句话都有点结巴似得，这让徐瑾曼觉得自己这一瞬间有点怂。

当然，怂也有怂的道理。

徐瑾曼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打趣自己。

沈姝淡然重复道：“过去点啊。”

徐瑾曼张了张嘴，抱着被子往边上挪：“……你要睡这儿？”

沈姝把被子放到床上，反问了一句：“不然我睡地上？”

徐瑾曼：“……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床被子落下时，清甜的味道就已经扑进她的鼻息里。

她默了一瞬：“你怎么突然……”

沈姝：“你不喜欢？”

徐瑾曼：“……”

那种一本正经跟她说不正经话的样子，她有时候真是觉得牙齿痒痒。

你就算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就是觉得不该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