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妻第十年(57)

作者:杨尘微


指尖相触,纪惜桐瑟缩了下。

“是要洗澡吗?”陈郁问。

“中午出了很多汗,不太舒服。”纪惜桐答。

“你先洗澡,等下我来给你上药。”

陈郁的指节垂了下来,洗衣机上的药箱重新被提起,她正要转身,纪惜桐却突然牵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衣领敞开着,露出了纤长白皙的脖颈,松弛的衣料亦遮不住精致分明的锁骨。

纪惜桐的眸中潋滟着水泽,带着几分乞求的意味。

“一起洗吗?”她道,“你背我也出了很多汗。”

陈郁微怔,继而轻轻挣开腕间的束缚。

“惜桐,我很清楚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陈郁道,“这是基于相爱的基础上的,为了你我甘之如饴。”

内心最深处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夹杂着自卑和歉疚的血液汩汩流淌出来。

纪惜桐的手腕滑落,别在耳畔的发也散了下来。

“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她沮丧道,“我只能看着阿郁为了我付出,我什么都做不了。”

陈郁的眸色更加温和了,她揉了揉纪惜桐的发,空着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颊:“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就是最好的付出了。不然我的努力就会变得毫无价值。”

她浅笑了下,继续道:“先洗澡,我在外边等你。”

*

陈郁中午回来得急,没来得及吃午餐。

纪惜桐洗完澡出来时,陈郁煮的意面刚好出锅。

这算是她会做的为数不多的餐品了,纪惜桐擦着发走近,陈郁已经给她的那一份浇上酱汁了。

“我先去吹头发。”纪惜桐道。

“好。”陈郁颔首,解着身上的围裙。

几分钟后,陈郁便握着碘酒和面签来到她身边。

纪惜桐关掉吹风机,垂眸望着半跪着专心致志给她上药的陈郁。

相较于从前这个年龄段得她,她的发修得短了许多,散着时只及肩膀了。

纪惜桐望着她年轻的面庞,眼前的画面和回忆里的重叠了。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陈郁的白发。

三十出头的陈郁喜欢用高强度的工作来麻木自己,经常加班到深夜。有时实在撑不住了,她会伏在办公桌上小憩。

纪惜桐只敢深夜靠近她,用飘渺透明的指节轻抚她紧蹙的眉心。

暖色调的灯光下,陈郁的白发分外刺眼。

那一刹,纪惜桐的难过无以复加。

她忽然很希望陈郁能彻底忘记她,能有个深爱她的人取代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

也就是那时开始,纪惜桐不敢再入她梦中了。

她离开了陈郁很久,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喧嚣的人世间,渺小如尘埃。可不管旅途的终点在哪里,纪惜桐都会在最后回到原点。

空荡清冷的书房里,陈郁依旧是一个人,只是她的白发更多了。陈聆拉着她去染发,可每次染完没多久,她的乌发间总会多出那么一两根刺眼的白发。

她的阿郁好累。工作完了还会帮她整理遗世的手稿,重新装订后投去出版社。

纪惜桐曾听到过她和陈聆的对话。

陈聆觉得她做的这一切都没什么意义,心爱的人不会再回来了。

陈郁听到她的话沉默了良久,再开口时仿佛卸去了千斤重担,语调轻松了许多。

她答:“我很清楚我现在所做的一切。这是基于相爱的基础上的,为了她,我甘之如饴。”

相同的答案,纪惜桐又在今天听到了。

她的阿郁此刻正对她浅笑:“怎么走神了?”

“这说明你上的药不痛。”纪惜桐开口时才意识到自己嗓子哑了。

陈郁起身,摸了摸她的长发:“头发还没吹干,我再帮你吹一下。”

纪惜桐未答,兀自圈住了她的腰。

望着窝在怀里不肯撒手的人,陈郁只得将她抱得更紧些。

终于等到人松手,陈郁又半跪着帮她穿鞋。

“下次出门不要再穿这双高跟鞋了。”她念念碎碎,“这是之前你网购的那双吗,下次我们去实体店里试试……”

她抬首,坐着的人便倾身下来,吻住她的唇。

纪惜桐很少会有这么主动的攻势,陈郁了解她,料定她坚持不多久。

半分钟后,陈郁起身,很快就压倒了她。

纪惜桐的温热的掌心抵着她的后颈,似是种邀请。

陈郁的小臂揽住她的肩膀,借着力顺势将她拨正了位置。

柔软的被褥陷了下去,相抵着的鼻尖蒙上了层薄汗。

“意面要凉了。”陈郁微喘着息说道。

“凉了就不吃了。”纪惜桐的语调发着颤。

她偏过头,看到了陈郁撑在身侧的手。

压抑得太久,陈郁手背的青色血管看得很清晰。纪惜桐的指尖抚过,觉得这样的手多出了几分力量感。

温柔的亲昵使得纪惜桐微仰脖颈,陈郁的发摩挲着她的脸颊。

“我有时候很怕睡着。”陈郁贴着她的颈侧说话,“很怕醒来后这一切都变成了一场梦。”

纪惜桐握着她的指节带着她的掌心落在自己的心口,感受蓬勃的心跳。

“我是真实的。”纪惜桐的声音颤得明显了些,“不是梦。”

触感是温软而真实的,语调和鼻息都是能真切感受到的。纪惜桐闷哼会随着她的力量而改变,拥着自己的小臂也会收紧,贴在后背的指节偶尔也会带来痛感。

陈郁所有的期许都会得到回应,有时纪惜桐给予的回馈远比她期待的更热情。

她要溺亡在纪惜桐的温柔里了。

再下楼时,厨房里的意面早就凉透了。在院子里撒欢了一下午的宽宽也早就累了,现下正吐着舌头趴在地上喘气。

纪惜桐裹紧了陈郁的外套下楼,宽宽迫不及待地奔了过来。

“汪!”

“今天中午还没喂它。”陈郁整理了下居家服上的褶皱,小声道。

纪惜桐弯腰,揉了揉宽宽的脑瓜:“今天是真给孩子饿着了。”

陈郁去给宽宽拌狗饭,纪惜桐去下厨,忙活了十来分钟再次在餐桌前碰头。

纪惜桐端着餐盘的指尖被烫得泛红,陈郁捉着她的腕子检查了遍,确认没事后才松开。

“都是很小很小的事故,没必要这么紧张。”纪惜桐拨着碟子里热腾腾的意面,低低道。

“吃完饭要去散步吗,正好遛遛宽宽,培养一下亲子感情。”陈郁转移了话题。

“你觉得我还有力气吗?”纪惜桐愁眉苦脸道,语毕,她又很小声地添了句,“阿郁怎么不累啊。”

陈郁还是听到了。

“那你为什么那么容易累呢?”她托着下巴问道。

“吃你面吧。”纪惜桐嗔道。

……

陈郁今天还有未完成的工作。

纪惜桐抱着枕头一觉睡醒了陈郁都还没回房间。

她踩着柔软的毛毯来到书房时,陈郁才从一堆数据中抬起头,对上纪惜桐的眼睛。

戴着半框眼镜的陈郁气质更显冷清了。

她屈起指节拨动保险柜锁,将文件都锁了进去。

“我还有一会,你先去睡觉。”陈郁推了推眼镜道。

“还是在算泉城那边的数据吗?”纪惜桐问。

“嗯。”陈郁没有隐瞒她。

纪惜桐靠着纯色的墙壁,开口道:“我爸他应该不会再插手了。我妈妈也不支持他去做的事情,他是不会去做的。”

陈郁交着指节,沉声道:“我得做好两手准备,如果有任何变故,我们恐怕都承担不起了。”

“今天你和爸爸说的,我大概听懂了一些。”纪惜桐道,“你是在拿一诚当诱饵吗?”

“也不算。”陈郁答道,“目前都在合理的控制范围内,不会有问题的。”

“现在的一诚还没像十年后那样扩张,它应该没有承担太大风险的能力。”纪惜桐闷声道,“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心血会怎样?”

陈郁望着纪惜桐,轮廓被灯火渲染得很柔和,她的语调温柔且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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