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妻第十年(25)
作者:杨尘微
“我明天可以带给财务部看看。”助理道,“今天您先回去吧。”
陈郁收好票据,指节紧紧捏着牛皮纸袋。
临走前,她仔细检查了一遍门窗,确认都上锁后才和助理一起下楼。
刚坐上车不久,陈郁的手机便开始震动。
司机的背影明显僵了僵,起步都没那么稳当了。
陈郁划向了绿色键,接起了陈聆的电话。
“你现在在哪?”电话那端陈聆的声音听着很冷。
“在回家的路上。”陈郁低低道。
“你下午说是去医院,实际去了哪里?”
“沿平茶馆。”
陈聆没想到陈郁会这样直接了当地告诉她,怔了几秒才道:“你不知道沿平茶馆是个什么地方吗?”
“我知道。”陈郁答。
“姐!”电话那端的陈聆拉长了声音,无奈到了极点,“你读了那么多年书,这些东西是真是假你都区分不了了吗?”
陈郁没有说话。
自她开始接触这些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在意真假了。
“寄托和迷信是有区别的!你疯了吗尝试这些,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你可以悼念她,缅怀她,但你不能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陈郁并不在意陈聆的话,等到陈聆发完火,她才缓缓开口。
“人活着总要有点寄托。”她宽慰陈聆道,“你放宽心,我有分寸的。”
陈聆的怒火像是拳头砸在了棉花上,再多的言语也无法动摇陈郁固执的内心。
说了许久,陈聆终是在电话那端重重地叹气,说话声闷闷的。
“你还有多久到家。”
陈郁看了眼时间:“大概八点到家。”
“我今明两天暂时脱不开身。”陈聆道,“你在家要好好的。”
“你刚才说的话,很像过去我对你说的。”陈郁眼眸里映着的光亮微烁。
她刚开始工作时经常把陈聆一个人留在家里,每次出门前,她都要仔细叮嘱陈聆几句。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变得落寞颓丧了。
“我后天回来。”陈聆道。
“好。”陈郁答。
挂断了电话,陈郁的指尖已经泛白了。
“陈董,我等会在那个市民广场边的公交站台下车。”助理小声道,“您直接让司机送您回家吧。”
陈郁揉了揉眉心:“我食言了,本来还说请你们吃饭。”
“陈董的心意我们领了。”助理笑着道,“我觉得我们下次还是有机会吃到陈董请的饭的。”
“我记住了。”陈郁回以微笑。
穿过临近市区的红绿灯,道路两旁明亮了许多。市民广场周遭更是灯火通明。
今天广场上有烟花表演,不少人聚集在喷泉池边观看。
宽阔的广场边,情侣们在绚烂的烟火下相偎着交谈,孩童牵着父母的手奔跑在喷泉边,年迈的夫妻拄拐驻足欣赏。
车门被打开的刹那,嘈杂的欢呼声和烟花绽放的声响一起涌进来。
助理走出了一段距离再回首,看到了陈郁被灯火映照的侧颜。
璀璨的烟花在她眸中绽放最终再归于沉寂。
有那么一瞬,助理觉得自己距离她很远很远。
这种遥远并不是距离和物质地位上的差距带来的,而是源于陈郁的孤寂。
她明明什么都拥有,却又像失去了一切。
助理带着莫名的情绪快步折返回来。
陈郁注意到她的身影,降下了车窗。
“陈董。”助理眨了下眼睛,“我永远相信一句话——”
“失去的终将以各种形式归来。”
助理顿了顿道:“或许在平行的时空里,您和您的爱人生活得很好。”
陈郁难得发自内心地露出笑意。
和往日的冷淡疏离不同,她此刻的微笑是温暖柔和的。
“但愿。”她轻声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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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没有一盏为她而留。◎
送走助理,陈郁垂下眼眸,完全沉浸在回忆里。
她确实是落寞的。
从前加班到这个点时,纪惜桐会为她留一盏灯,蜷在窄小的沙发,边看书边等她回家。不远处的餐桌上会摆着为她准备的晚餐。
而今,窗外万家的灯火,却没有一盏为她而留了。
不知过了多久,陈郁才从回忆中抽神,仔细打量起手上的牛皮纸袋。
四四方方的角落,有一处是凸起的。陈郁小心翼翼地摸索,指尖碰到了一卷老式胶卷。
光线太暗,陈郁看不清胶卷底图。
陈郁的指节收拢,掌心抵着胶卷,心一点点往下沉。
纪惜桐在世时从未和她提过家中有经营过什么企业,也从未听过纪家有任何人从商。
这些票据显然不是纪家的。
她和纪惜桐之间是没有秘密可言的,赤忱是她们当初相爱的原因之一。
纪惜桐不可能欺骗她。
心中有道声音告诉她,这个牛皮纸包应该是纪父的遗物。
纪父将东西藏得如此隐秘,显然是要隐瞒一些事情,亦或是需要保护这些东西。
陈郁不由的看向身旁的座位。
心中没有任何牵引感——纪惜桐此刻并不在她身边。
她思忖了许久,最终向助理编辑了一条信息,拜托助理明天将票据上所提及的企业查清,将照片全都洗出来。
末了,陈郁又叮嘱她,这些事情需要尽量做得隐秘些。
车内光线更暗淡了,陈郁再抬首,发现车辆已经驶进了茗苑。
“陈总,到了。”司机的声音响起。
陈郁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了立在门口焦急等待的徐姨。
她取出下午徐姨给的保温杯,啜了几口。腥锈味被蜂蜜水的清甜冲淡了,喉咙果然舒服了许多。
司机替她打开门,看着她走进了院门才离开。
“您终于回来了。”徐姨接过陈郁手中的保温杯,“您吃过晚餐了吗,没有的话……”
“吃过了。”陈郁答,“我准备上楼休息了。”
“黄医生今天配了药送过来,我等会给您送上去。”徐姨道。
“哪个黄医生?”陈郁问。
“就是那个心理医生。”徐姨答。
“现在给我就行了。”她道,“我今天准备早点休息。”
徐姨快步取来两盒药,给陈郁说明了用量。
陈郁褪下了西服外套披在小臂上,上楼的脚步看起来有些沉重。
觉察到身后有人跟上,陈郁的步伐放得更缓慢了。
进了房间,陈郁反锁住门,轻唤纪惜桐的名字。
她没开灯,偻着身体坐在床边,揉着太阳穴道:
“那些票据,你都看到了吗?”
阴暗的角落里,纪惜桐的身影浮现了。
陈郁抬眸,同她对视。
纪惜桐在她的注视下颔了颔首。
“我觉得是你爸爸藏的。”陈郁道。
纪惜桐再次颔首。
“增值税单、出口货物报关单、核销单——”陈郁的语速很慢,像是在思索些什么,“这些都是申请出口货物退税用的。”
“我在角落里还发现了胶卷,应该也是你爸爸拍摄的。”
纪惜桐不了解这些东西,她只是从她爸爸的性格和习惯思考,下意识道:
“我爸他是不是在调查这些东西?”
陈郁虽然听不到她的声音,但也能从她的表情猜出点什么。
“我已经委托助理去查了。”陈郁道,“如果有头绪,我会告知你的。”
比起被发现的牛皮纸包,纪惜桐更在意陈郁为什么对调查这件事这么上心。
她望着貌似平静的陈郁,蓦的,纪惜桐脑海里涌现了一个猜测。
“阿郁……”纪惜桐喃喃道,“那是不太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