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城春归+番外(167)
刘遂左手食指有意无意地划过北图勒的辛岭原,这里,曾受中原辖制。
辛岭原,现在是北图勒右贤王的辖境,前朝曾在此处设阳夏郡,阳夏只辖平、砀、契三州,三州虽小,却状如短匕,直直地插入北方游牧民族的腹地。
然而前朝末年,殇帝为向北方草原借兵抵抗起义军,将阳夏郡三州拱手让给了当时主宰北方草原的伯罕族。图勒取代伯罕自立,一统北方草原,平、砀、契三州便一同落入了图勒的手中,本朝太/祖皇帝多次想要拿回阳夏三州,却始终不得其道。
阳夏三州,是刘氏江山始终无法解决的遗憾,无怪罗英着急,只怕罗英手底下的兵也一样着急,急着发兵,急着夺回阳夏三州。
“殿下!”罗英焦急地劝道,“殿下您想想,若阳夏三州能够就此回归我朝,那可是天下归心的大功一件!”
“罗英,僭越了。”刘遂不赞同地看着罗英,却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他知道罗英是真心为他思量。他于政务一道上,在民间素有贤名,可于军务上,却始终缺少一个建立功业的机会。
刘遂着意提醒,罗英却坚持要继续,因为刘遂来朔谷的这一段时日,让罗英看到了希望。乾武帝年纪越大,越不复年轻时候的意气风发励精图治,反而偏爱弄权制衡一道,忠奸善恶,能力高低,在他眼中全然不重要,听话与否,独断专行,才是摆在乾武帝心中第一位的,而像罗英这般手握兵权的戍边将领,近年来越来越受乾武帝帝王多疑之心的掣肘。
要十分粮饷,给六分,要六分粮饷,给三分,长此以往,大魏边郡还能养得起兵吗?
所以罗英希望刘遂的储君之位能够稳如泰山,这样,待他来日继位,边塞八郡才有存活之地。
“殿下文韬武略,文治一面,天下早有领略,而武功一面……”
眼见罗英越说越惊心,刘遂忍不住厉声打断他,“罗英,‘合固之围’才过去多久?!”
罗英静默数息,武将脾性上来,竟同刘遂顶撞起来,“殿下若一直韬光养晦明哲保身,长安城里的同昌王可就有‘近水楼台先得月’之机了!”
刘遂闻言方知罗英误会了他话中的含义,耐心地解释说,“罗英,孤想说的是,此事没那么简单。燕祁王从合固之围大显身手,到如今亲征北图勒,他打过多少仗?遇过多少险?可曾有败绩?”
罗英梗着脖子认真回忆了一下,硬邦邦地说,“没有。”
“孤再问你,燕祁王最常用的兵术是何?”刘遂循循善诱。
“这……”罗英不甚明白刘遂的意图,“殿下为何问这个?”
“你接到消息的时候就不曾怀疑过吗?”刘遂接着道,“擅于请君入瓮的燕祁王,为何千里迢迢将自己送到对手的城下中箭?”
罗英恍然大悟,“殿下是说?”
“且看吧。”刘遂卷起了堪舆图,“记得安抚军心。”
刘元乔醒来后发现,南图勒大军已经开拔后退了三十余里。
她摸了摸略有些酸痛的后脖颈,抱着一直守在她身边的八两走出了营帐。
营帐之外的营地中,满目所见皆是招展的白幡,每一片都在向世人宣告一名年轻王汗的离去。
巴彦亲自将燕祁的棺椁安顿在主帐,并且派了重兵把守,别说刘元乔这么个大活人,就是一只飞鸟也进不去。
巴彦一出帐就看见了向此处遥望的刘元乔。他走到近处向刘元乔请安,“君侯。”
刘元乔上下打量了巴彦一番,此人面上的哀容是真,微微垮塌的双肩流露出的挫败也是真,所以,燕祁的死讯并非作伪?
“这是什么?”刘元乔指着巴彦右臂上的黑白相间的结子问道。
巴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是殇结。”
“为你们的王汗戴孝?”
刘元乔的右手抚上殇结,结子的末梢在指尖绕了几圈,这一个动作看得巴彦胆战心惊。
“是……”
“殇结……”刘元乔收回手指,在八两的脑袋上摸了两下,八两正打磕盹,感受到刘元乔的触摸后,懒懒地抬了下眼皮,正对上巴彦的眼睛。
巴彦眨了眨眼睛,适时低下了头。
“吾有些事想问一问左大将,可否借一步说话?”说着,刘元乔转过身去。
巴彦在原地驻地。说句心里话,他不是很想进帐,更不想回答刘元乔的任何问题。
刘元乔察觉巴彦并没有跟上来后,就勉为其难地重新转回去,“左大将要是想在此处说话,那也成。吾就问几个问题,你先告诉吾,王汗是如何……”
周围有士卒有意无意地往这里伸头,巴彦适时打断刘元乔的话,“此处风大,怎敢让君侯在寒风中站着,请君侯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