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城春归+番外(13)
“你不知道,或许阿兄他自己知道呢?”荥阳王妃一拍榻沿,大声朝外面吩咐道,“夏芷,立刻去东漱台请世子来一趟!”
长安千秋宫未央殿。
乾武帝歪着身子靠在龙椅上,撑着脑袋双眼无神地看底下的文武百官吵嚷。
南图勒王燕祁的国书在宣政殿的案头上摆了八日,荥阳王离开长安也已经七日了,荥州那边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他派去荥州的人整日传回来的都是些鸡零狗碎的消息,什么荥阳王一入府就把自己关在酿闲堂,什么荥阳王妃上吊未遂之类的,他想听到的可不是这些,他只关心荥阳王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点头。
荥州那边没动静,未央殿的动静倒是大得很。
荥阳王离开后的当天,乾武帝将图勒的国书在早朝上宣读了一边,未央殿当即炸开了锅。
不出所料,争议最大的无非就是要荥阳王世子刘元嘉和亲的那一条。
文武百官从未央殿吵到宣政殿,吵成了一锅粥,这一锅粥烂了七日还是没个结果。
底下的人分为两派,各执一词。
一派是以汤籍为首的一干老臣,他们认为男子和亲亘古未有,且那燕祁王还是个男子,此条要求分明是在羞辱大魏,燕祁绝非诚心议和,士可杀不可辱【2】,既如此,不如再征图勒。
另一派以御史大夫蒋名仕为首,追随者多为乾武帝登基以后提拔的新贵,他们认为近岁征伐过多,此时不易再行刀兵,应当与民休养生息,燕祁不过就是要一个人,只是这个人恰好是荥阳王世子而已,遣他一人可安社稷,又有何不可?
蒋名仕不愧是乾武帝提拔上来的人,对乾武帝的心思了如指掌。
在早朝议政之前先将荥阳王召入千秋宫,乾武帝的用意早已明了,他是想让刘纲先点头,只要世子的父亲同意和亲,那么其他人还能说什么?
蒋名仕能看出乾武帝的心思,汤籍这种三朝元老,早已成了精的老狐狸也必定能看出来。所以,这一场辩论与其说是和亲之争,不如说是乾武帝的试探。
乾武帝一要试探汤籍一干老臣是站在他这一边还是荥阳王那一边,二要试探荥阳王是否真如表面表现出来的那样与世无争。
酿闲堂的主人,是真有心酿得万般悠闲趣,还是在韬光养晦?
“够了!”乾武帝被吵得头疼,大喝一声,殿中立刻安静下来。
“这事吵了七日了,众卿可吵出一个结果了?”乾武帝问道。
丞相汤籍率先出列,“陛下,老臣还是认为和议的条件过于荒谬,今日他燕祁能要一个人,明日他就能要一座城池,倘若陛下应允了他的要求,那么来日他若提出更加过分的请求,我大魏该如何自处?”
乾武帝眉心一皱,被御史大夫蒋名仕捕捉到,蒋名仕即刻出列反驳汤籍,“汤丞相未免危言耸听了些,燕祁王的和议书中早已表明,他会遵守苏莱曼王汗定下的契约,以石涧城为界,互不侵犯。”
“他若真遵守契约,那为何又是要这又是要那的,这一切不过是缓兵之计!”汤籍据理力争,“图勒向来奸险狡诈,为向我大魏施压,燕祁不日前又重返云朔城,陛下不可被他们蒙蔽!”
蒋名仕没接这茬,他不可能回答汤籍“那为何又是要这又是要那的”的问题,因为这是一个坑,他不能回答。汤籍这个老狐狸,当着陛下的面就要坑他,他才不上当。
蒋名仕保持沉默,他身后的一干人也保持沉默。
大伙心里都清楚,图勒要这要那,还不是因为陛下越过了石涧城,被围在合固山了,燕祁要的这些东西说白了是陛下的赎身费,也是燕祁放过陛下的时候,陛下答应的“以财帛之礼,永结秦晋之好”,人家南图勒这是要他们履诺来了。
底下的人不说,不代表乾武帝就忘了合固山这一茬。
一想到合固山之围,乾武帝的脸色越发难看。他几乎是铁青着脸看了一眼汤籍,汤籍哪壶不开提哪壶【3】,是存心让众臣想起合固山发生的事,是存心让他难堪吗?
蒋名仕时刻关注的乾武帝的脸色,见火燃得差不多了,他才继续开口,“汤老丞相此言差矣,燕祁王想要和大魏结姻亲之好,同时又要我大魏陪嫁一些嫁妆,这怎么了?这没问题啊?民间嫁娶尚且要陪嫁,更何况是两邦之间?”
蒋名仕将乾武帝的赎身钱歪曲成和亲的嫁妆,乾武帝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赞许地看了一眼蒋名仕。
蒋名仕接收到了乾武帝的目光,板笏一抄,再接再厉,“倒是臣想问问汤丞相,您之前不是一贯主和的吗?‘不宜征伐过重,宜与民生息’都是您之前的主张啊?怎么这回燕祁王在国书内提了一句要荥阳王世子和亲,就让您改变了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