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城春归+番外(103)
后殿也是寝殿。
据单蠡说,王汗若不愿意住在中殿,也可住后殿。
刘元乔不知怎的想到了一个词,狡兔三窟。
如今她要占了他一个窟,也不知道会不会嫌自己碍事。
但转念一想,碍事又怎样,反正也是他强逼她来的,包吃包住不是他应该做的事吗?!
单蠡将人送到后殿后,十分自觉地要告退离开,“后殿之中已为君侯安排好奴仆婢女,君侯舟车劳顿,臣便不打扰了。”
这正合刘元乔的意。
单蠡走后,刘元乔借口需要休憩,将其余人也打发出去,只留春芜在身边,二人四周看了看,春芜感叹道,“没想到图勒王宫也是这般富丽堂皇。”
刘元乔拨了拨窗户下垂下的一只风铃,“如此金碧辉煌,也难怪北图勒王汗虎视眈眈,南图勒王汗一心要回到日曜城。”
试问如此一个金窟,谁不想住?
看够了殿内的陈设,刘元乔打了个哈欠,钻进金色纱幔围着的床榻内。
说是床榻,其实是床非榻。
这一张胡床很大,刘元乔粗粗估算了些,可供五六人并排躺着。
床上铺了一袭软垫,软垫上又铺了一整张“流黄簟”【1】。流黄簟是大魏之物,此物触手生凉,久睡不热,在大魏也十分稀罕,是皇家贡品。
荥阳王府有四张流黄簟,三张都是孝安皇后还在时赏下的,一张则是刘元君封江都公主时的赏赐,她出嫁时没有带去傅氏,而给了小妹刘元乔。
因为稀罕,所以每一张的背面都暗刺了编织大匠的名字。
刘元乔将流黄簟的四个角一一掀起查看,在其中一角上看到了一行极小的字,“琅琊郡匠侯蒙造”。
琅琊郡生流黄竹,天下唯有琅琊才出流黄簟,而琅琊侯氏编制簟席的手艺极为高超,皇家所用流黄簟尽出自侯氏。
刘元乔暗中思忖,她在荥阳王府所用的流黄簟是侯进所制,而侯进是侯蒙之父,但侯蒙的编造手艺胜于其父,曾受陛下赞誉。这一席流黄簟的问世时期要比她的那一席迟的多,平日的馈赠,陛下绝不会以流黄簟相赠,那么它极有可能是跟着和亲嫁妆一起来的图勒。
刘元乔又想起在出发前,燕祁曾让一队人马押送几只箱子先行一步,难道流黄簟是那时候送来的日曜城?
不知怎么的,明明流黄簟明明触手生凉,她却渐渐感到自己撑在簟席上的手开始掌心发烫。
日曜宫武德殿。
图勒尚武,顾以武德为日常议事的大殿命名。
这是燕祁第二次来武德殿。
上一回还是她初登王位不久后。
那时她决定提拔克留西为日曜城城主,又怕底下的人不服,便带了左军亲自来日曜城宣布此事。宣完王诏后,她与克留西等一干即将留守日曜城的大小官员在武德殿一连熬了好几日,将日曜城的军政杂务理了个清楚,又敲定了日曜城未来一段时期内的驻防大计。
此番再回日曜城,武德殿还是老样子。
之前她嫌武德殿内陈设复杂,都是些不实用的空架子,便命克留西将殿中陈设尽数封存进仓库,只留一张三丈长,一丈宽的长桌,以及几方备用的长案。
此刻燕祁坐在上首查看克留西前些日子整理出来的最新军报,看了几卷,她放下军报,开口问道,“北图勒当真一点动静都没有?”
克留西回答说,“是,臣也觉得奇怪,按说王汗巡视日曜城的消息被臣刻意传去北图勒后,锡善应当有所反应,可他就跟没事人似的,日日带着秦阿在贝城附近游猎。”
燕祁双手抱臂,右手食指指腹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左臂,“你派去的探子还可靠吗?”
“这一点臣可以向王汗保证,”克留西自信满满,“那些人都是臣精挑细选的,又经过严苛的训练,绝对可靠。”
“如此,那倒是奇怪。”
燕祁同锡善交手并不算多,对他的了解可能还不如在日曜城驻防了一段时日的克留西,但是她虽不了解锡善,却了解秦阿。
秦阿善借人心推波助澜,又有仇必报。当年因阿娘占了左夫人之位,令她只能屈居右夫人位,便是借着济曼对苏莱曼的憎恶,引济曼怀疑她非自己血脉,软禁阿娘,又将她送往大魏为质子。
她杀了她长子呼图赫特,夺王汗之位,秦阿便又借锡善想要南下的心思,改嫁北图勒,让瀚海与北图勒结盟,与南图勒抗衡。
秦阿与她之间有血海深仇,对她恨之入骨,此番她来日曜城,与北图勒只一线之隔,以秦阿的性格,如何能够放过此次机会?
所以,北图勒按兵不动,实在有蹊跷。
克留西想了想,说,“王汗是否需要臣将城中百姓与将士再筛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