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88)
陈廉和王济都不知道白子瑜和夏颜汐在河池就认出了明镜司,更无从知道白子瑜因为装傻配合秋明陷害姜湛而被姜世岚母子芥蒂防备。
他们知道的只是白子瑜和姜世岚之间的博弈越发激烈,水火不容,偏偏不知道白子瑜和皇帝之间也是如此。
师正杰先前已经被白子瑜告知了河池刺杀案的“真凶”,明白这劄子让白子瑜往上交是铁定不会有好结果的,姜几道最后只能是空欢喜,但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姜几道慎重地抬笔。
姜几道写完后把纸晾干,将写满密密麻麻的小楷字体的劄子纸叠好用启文纸包好封皮,犹豫很久,在封皮上写上了禁军都虞侯姜几道的名字。
等他写完过来坐下,陈廉还在纠结太后和叶冬的行为,接着说:“秋明之前陷害姜湛的证词是假的,但王大人查出户部和禁军间的账目猫腻却是真的,户部银库的暗道也不可能是秋明连夜挖到姜家书房的,姜青柏一定有罪。”
“秋明陷害姜湛,太后察觉到秋明已经不再忠于皇室,怕秋明审理姜青柏审出不能现世的东西,才不顾皇帝脸面把秋明抓得这么急,也许她不是为了给长公主殿下一个交代,而是想杀人灭口或者阻拦秋明往下查国库的账?”
陈廉不愧在政事堂混了大半个辈子,王济听得心惊肉跳,白子瑜突然若有所思,陈廉的嗅觉果然很敏锐。
姜几道当日就是在这间书房里说出了东宫贪污银库的惊天内幕,王济本以为姜青柏死了,秋明也倒了,这些事就该烂在肚子里,他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今天才想到太后娘娘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揪出银库猫腻的人装瞎!
他这会不知道是饿的还是吓的,浑身都有点发软,脑子也嗡嗡的。
陈廉看见王济脸白得不成样,想起刚才他肚子的叫声,以为是胖人受不住饿,看了一眼滋溜冒油的芋头,问:“你……要不喝口茶垫垫?”
他怕议事到一半这人晕了。
白子瑜这会儿思路跟着陈廉走,只字不提姜几道上次在这里说出的内幕,大发善心地挑了最大的一个芋头递过去,屈尊降贵地说:“王大人莫不是空腹而来?”
秋白派人请他们已经是辰末,早就过了早饭的时辰,没吃饭的都是旬日贪睡晚起的人,和贪生怕死的懒散性子是一模一样。
王济哆哆嗦嗦地从白子瑜白净的手里接过芋头,塞到嘴里时连皮都忘了剥,吃得是食不知味。
师正杰看着王济吃芋头,不像是饿,倒像是被陈廉的话吓的,他回想陈廉之前的话,看着身边的白子瑜若有所思。
白子瑜只当不知道身边的视线,转头去看姜几道,说:“今日你还当差,我午膳便不留你,明日劄子交上去,陛下的旨意下来我再派人告诉你。”
姜几道闻言一愣,他以为白子瑜今日找他或许也是合议户部银库的事来反击太后,没想到陈廉刚聊到正题,白子瑜会支开他。
“秋白,你亲自送虞侯回去。”白子瑜拍了拍姜几道的肩膀,像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宽慰。
丞相门前三品官,对方竟然猜到自己在禁军里的处境,专门让相府的总管陪他走一趟,姜几道心里不觉有些感动。
后面的事白子瑜不让他参与,或许也是看出了他对太后娘娘还有些愧疚,便不让他留在这里为难。
姜几道出了屋里,秋白跟着他走了一段路后,从长袍底下取下一个装满碎银子的钱袋递给姜几道,说:“相爷一早安排的,说这雪势压人,您如今落了难也是他难预料的,让您别恨他。”
接过沉甸甸的钱袋,姜几道眼睛立刻红了。
他这十六年,“父亲”偏心,母亲不管,他十几岁就在勾栏院里放歌纵酒,抱怨人生大不如意,每日痛苦纠结,甚至他在公主被赐婚别人时一度心理扭曲阴暗,可直到如今才知道,那东宫求学的几年已经算是他这辈子最得意快活的日子了。
那时的公主还只是一个小姑娘,母亲“父亲”即便对他不喜,可他始终还有一个家,太后娘娘的凤仪宫他也可以常进常出,那时少年轻狂的他根本没想到看似并不喜欢他的白子瑜会是最后帮他的人。
姜几道没有说感谢,秋白已经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这份感动。
两人上马,没再说话,秋白按照白子瑜的吩咐将姜几道送到了冯翊跟前。
“虞侯既然到了,小人便回去复命了。告辞。”秋白在冯翊跟前并没下马,只拱手向姜几道告辞。
“秋叔慢走。”姜几道不想占着冯翊的马,秋白一走就把缰绳还给了冯翊。
“呵~”冯翊目光不善接了缰绳,狠狠往地上碎了一口,看不起姜几道奉承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