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85)
姜几道听见,抬头往南边民巷看,果然看见已经有人在排队,锅里有热气。
这时节不仅是缺粮,柴火也是难找的。
姜几道看了看那人群里的一抹倩影,目光顿了半晌。
那日他从宫里出来就去了明镜司,可却看见秋明先一步进去,而他被挡在了外面。
等羽卫来时就查封了明镜司,他始终没能见到姜夫人。
正当姜几道犹豫要不要上前时,冯翊在后面打马跑来。
“姜几道,白相公召见,赶紧去相府!”
冯翊下马把手里的缰绳给了姜几道,错身时低语道:“那夜西城巷道你瞧见的都给我忘干净了,别自找死路。”
昔日太子伴读国舅嫡子如今连个寒门书生都比不上,不过是只摇尾乞怜的狗,冯翊眼眸轻蔑,又带着几分戒备。
冯翊若不是摸不准太后对姜几道的态度,他早就在西城巷道时就杀了他了。
姜几道眸子闪了闪,青着脸离开。
自众人皆知他是姜家夫人与侍卫私通产下的野种时,姜几道就尝遍了世间冷暖。
冯翊原本是在大街上看见他都要打马避让的小小禁军虞侯,如今却靠着姜太后身边的一个宫女就能对他颐指气使。
“大人,姜几道与陛下和长公主一同长大的,还是白相公的学生,如今白相公召见他,这位是不是要东山再起了?”
冯翊轻蔑地笑了笑,不冷不热地瞧了一眼说话的人,道:“东山再起不知道是何年了,这种脏名声,即便有登云梯,这辈子也爬不上去了。”
姜几道再次走进枫园,看见王济和大学士陈廉也正在里面等白子瑜。
姜几道不用人问,直接就把自己那夜从明镜司出来走到西华门外大街看见冯翊和明镜司勾结的事说了出来。
“我隔了一堵墙听到他们要在城西巷道杀人,直到傍晚在城西碰见了冯翊和明镜司的叶冬往外走,才知道先生出事了。”
姜几道以为自己等在那可以抓到冯翊的把柄,却没想到抓到了烫手的山芋。
“你一个人的证词恐怕作用不大。”陈廉摸了摸山羊胡,摇摇头。
王济问姜几道:“那出手的是禁军还是明镜司,你们禁军里拉二石弓的能手多不多?”
姜几道缓缓摇头,禁军里都是银枪蜡烛头,全靠一身铠甲撑着,中看不中用。
陈廉说:“那这群人应该就是叶冬手里的人。”
王济眼皮一哆嗦,又生了退意。
都在京都混,如今秋明被按倒了,叶冬查封明镜司将除了她以外的三指挥使都收了监,如今谁还不知道叶冬是太后的人。
上次在落霞殿的惊心动魄还记忆犹新,王济不想接二连三地在太后跟前刷存在感。
陈廉久经官场,一眼看出王济的畏缩,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前面捅破了姜青柏蛀空户部的事,又救了白相公的命,京都里谁不夸大理寺卿一句忠勇。”
王济缩了缩脑袋,就像王八藏进了壳里,觉得陈廉的话不怀好意。
陈廉不再开口,王济乐意装聋作哑,姜几道更有自知之明,场面便安静下来。
白子瑜一身宽大襕衫,腰间系素白绦带走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从宫里刚出来的师正杰。
魏犇和秋白站在门外。
“白相公。”三人起身行礼。
沸腾的茶壶热气升腾,房间里还有炭火煨着几个芋头。
随着芋头松软流出甜汁,空气里的甜味有点勾人,与这几人的身份和肃穆的气氛十分相悖。
白子瑜看这各怀鬼胎又同为一路的人,嘴角透出温润和缓的笑意,让几人又放松下来。
“师将军尝尝这京都里的蜜薯和你们朔北的白薯有什么不一样。”说话间一双白皙细嫩的手就捡起了一个松软的蜜薯递给师正杰。
寒冬里烤熟的芋头香气能飘出几里地,便是不饿的人也馋得想吃两口,可偏偏白子瑜拿了个芋头递给姜几道后就收了手,没再分给陈廉和王济的意思。
“年轻人嘴馋,该多吃点。”白子瑜笑了笑,对两个久居官位多年的同僚说。
陈廉这年岁还能捋了捋胡须目不斜视,而王济早上听见白子瑜的召见急得肚子空空就往相府赶,这会香气直往鼻子里钻,他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国泰民安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这人脸厚皮薄,极易变色。
白子瑜像是没有听见,在座的也都是有七窍玲珑心的,谁不看白子瑜的脸色,白子瑜这会儿当作听不见,王济就是流哈喇子他们也当做不知。
师正杰像是故意的,慢条斯理地扒开蜜薯皮,让香气散的更浓郁一点,金黄软糯的红薯他咬了一口,下一瞬被烫得龇牙咧嘴。
王济绷不住咧嘴就笑,忍不住幸灾乐祸。他也知道这样不对,在用力把嘴角往回撤,可他一笑起来就有点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