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62)
姜世岚开口,目光从群臣脸上移到白子瑜身上。
“白爱卿觉得如何?”
她的懿旨早就发到了政事堂,可白子瑜却在夏颜汐的护国封号上以天尊地卑的礼法僭越为由推脱。姜世岚刚才果断舍弃姜青柏父子,把行刺白子瑜和夏颜汐的凶犯押进死牢,此时再提出护国公主封号,白子瑜总不能一口拒绝。
白子瑜脸上果然有些犹豫,又看了眼夏昭天,问:“陛下以为如何?”
这一句,又把夏昭天的手心吓得冒出了汗。
姜世岚的视线如影随形,压的夏昭天心里慌得一批。
“太傅与母后决断即可。”两道视线压着,他不敢说。
“陛下还有一年就要开宫纳妃,亲政之日越发迫切,该是时候为太后娘娘分担国政了。”白子瑜还似在东宫时谆谆教诲。
夏昭天的五官都皱在一起,眼皮都开始有节奏的抖动,他缩了缩脖子,道:“我觉得皇姐当得护国二字,巾帼英雄,不让须眉。”
姜世岚的视线离开,夏昭天不敢去看白子瑜的脸色,他羞愧于自己心志不坚,怕白子瑜怪他对夏颜汐护国封号松口。
可夏昭天不抬头,就看不见白子瑜脸上绽放的微笑,如三月春风,掠过这肃穆的大殿。
夏颜汐与白子瑜四目相对,又瞬间低下头。
那种笑意实在撩人,带着隐约的得偿所愿,像是含在嘴里的酸梅蜜饯,一点点在嘴里发酵,甜得人能瞬间忘记刚刚吃下的苦药。
被推到风口浪尖又怎样,她不会是第二个姜青柏,也不会是姜世岚手里的刀。
一场为千里之外的朔北举办的庆功宴办得惊心动魄,跌宕起伏,好在许多人浸湿了内衫却全须全尾地走出了落霞殿。
夏颜汐跟在白子瑜身后,穿过万千花海,道边有穿着圆领袍的宫婢手里提着引路宫灯。
王济要避嫌,跟着文官的人流往前走,白子瑜的步子迈得不急不缓,颇有些杂事清空后闲庭漫步的松弛感。
夏颜汐看着白子瑜被人簇拥着环绕着,将自己与他之间始终隔着三步的距离,既不显得拥挤,又能听清他们的交谈。
“如今朔北稳定,吃空了国库的蛀虫又被扫了干净,大人是不是有空闲补上令府千金的满月宴了?”
“是啊,大人大婚就欠了我们一场喜宴呢,如今家里千金都会翻身了,这场酒也该补上了!”
“白相公莫不是还舍不得这一顿酒钱?”
七嘴八舌的声音围着白子瑜,逼得白子瑜只得求饶:“满月酒就定在下月旬日,我相府一定备好酒席恭请各位莅临。”
“那可说好了,白相公府里的好酒可一定要拿出来!”
“一言为定,我等那日天亮可就直奔相府,白大人千万不要嫌弃我们人多!”
白子瑜笑着应下,缓步回头问:“公主殿下到时候可有空闲,不若也来喝杯酒?”
几人知道夏颜汐一直跟在白子瑜身后,这时候交换了眼神,向夏颜汐行礼。
“本宫自然该向先生贺喜。”夏颜汐眉眼浸在宫灯昏芒之下,熠熠生光,似骄阳烈日,其明艳竟压过一片花海。
几人闪了闪眸,只觉得这长公主殿下自朔北回来就气质就隐隐有了些变化,那种常年缠绕在眉间的娇软不知何时消失了,而张扬与英气变得更加明显。
他们不知护国长公主是不是有话与白子瑜说,便识趣的恭维几句先行离开了。
白子瑜等夏颜汐跟上。
“先生是不是一早就知道秋明盯上了姜家?”夏颜汐的声音压得轻,离白子瑜也很近。
白子瑜看了眼两旁的宫婢,轻声答道:“是。联审禁军,他知道我手里查出了什么,我自然也知道他一定会禀告夏昭天。”
事关姜世岚,秋明不会疯了去向凤仪宫禀告。
想起夏昭天被姜世岚一瞪就被吓得魂飞天外的样子,夏颜汐低头笑出声,说:“皇上今夜被吓坏了。”
这一笑,白子瑜知道夏颜汐看懂了今晚的局。
她侧眸看向身边,心里也变得轻松,说:“您有亲王尊荣,不必回避群臣,下月旬日臣给您请矾楼的厨子。”
夏颜汐笑得眉眼弯起来,狭长的眼睛里倒映着花海与星辰。
“先生的女儿想来是很香甜可爱的,我还没见过,那日一定去。”
白子瑜有些羞愧,才想起似乎孩子都托付给了月如师叔,她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那孩子长得什么样子她还真没关注过。
两人越往前走,靠近前庭的位置宫婢也变得稀少,梅海里隐约亮着一盏灯。
“我家娘娘乃是三皇子生母,如今时日无多,求见公主殿下一面,移交先皇后遗物。”一个小宫女身形单薄,被寒风冻得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