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刹(66)

作者:予殿

杨周雪依旧是冷心冷情的模样,她没再分给桌上那一堆小玩意儿半点余光,我想起她曾经说过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喜恶,原来她在忠叔面前扬起的笑脸都是装的。

一时之间,我遍体生寒。

我不由自主地想,那她看向我时的笑脸又有几分真几分假呢?她是真的信任我才在我面前将心里的所思所想和盘托出,还是仅仅只是在做表面功夫来蒙蔽我呢?

杨周雪没在意我突然的沉默,她道:“你喜欢这几把伞吗?绣着花的那个就挺漂亮,你要不要?”

如果忠叔说的没错,那么这几把伞既不能撑出去挡雨又不能遮风,不过是一个给富贵人家的小姐拿去矫揉造作时用的,我要这个干嘛呢?

“不要。”

杨周雪头疼地叹气:“我又得找个理由拿给照玉让她寻个机会扔掉了。”

提到照玉我就有点心梗,只好假装若无其事地问:“照玉不会将这些东西据为己有吗?”

杨周雪哼笑一声:“她哪敢忤逆我的命令去阳奉阴违?”

她随手把那几把伞扒拉到一边,也没看那几个漂亮的烛台,而是拿起了两个兔子灯笼:“送你一个,元旦灯会的时候,可以把这个带出去。”

我接了过去,兔子灯笼是用很薄的一层白布裹住撑起兔子模样的竹架做成的,用红线团了两个红点当眼睛,中间镂空的地方放着一个托盘,是专门留着放蜡烛的。

这种灯笼有意思,做工也好看,十几岁的姑娘大概最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不外乎忠叔买来,觉得杨周雪会喜欢。

可我看着杨周雪冷淡的脸色,总觉得忠叔把她想的太天真太乖巧。

“好。”

明天是杨周雪的十七岁“生辰“,后天又是要跟着杨周雪去看灯会的元旦,今年的春节和元旦离得很近,元旦过后,差不多一个月或者更短一点,就是春节。

我就要很快就要跟自己的表哥见面了。

“这串莲蓬是最有意思的,就是可惜丑了点,”杨周雪一边皱着眉嫌弃,一边踩着凳子要把它挂在门口,“哪天风把莲蓬吹跑了,我就能找理由把它取下来了。”

我怕她站不稳摔下来,走过去帮她扶着凳子,听她这么说,有点不忍心:“你若是果真不喜欢,忠叔给你那个时候,你拒绝就是了,难不成他给你送的所有东西,都被你拿去给照玉扔了?”

杨周雪还绳子打了结,没有急着下来,站在凳子上半笑不笑的,居高临下地看我,神色格外倨傲:“你还为他想这么多呢?”

可能是我长到十七岁都没有遇到肯对我这么好的人,所以看到有一个对杨周雪这么毫无保留的人,哪怕原本对她的好应该由我照单全收,但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辜负,总觉得有点心塞。

杨周雪盯着我:“这些东西不值钱还占位置,原本我就不太想要,是他要给我买的,怎么处理当然是我的事。“

这话说的要多没良心有多没良心,我下意识地想跟她争论几句,可我很快就意识到,这又不是忠叔给我买的,我那么在意做什么呢?

横竖在所有人眼里,我都比不上杨周雪分毫。

阿容可能是个例外。

我看不懂阿容的行事作风,问不出他的过去如何,我和他短暂地有过一段当事人都不太在意的曾经,如果要共处一室能说上的话还没有我和杨周雪在一起时说的多。

杨周雪见我不出声了,也没再说什么,她小心翼翼地从凳子上下啦,一时间没站稳险些扑进我怀里。

我托住她的肩膀,惊觉她的瘦削,不算多么厚实的双肩在我的掌心里微微发热,她的背塌下去,却又是仰着头看我。

于是我能看清她眼睛里那一瞬间的茫然和失措,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愣怔模样。

我松手:“你没事吧?”

杨周雪这才回过神,她低下头拍了拍没沾上一点灰的衣服,摇头道:“没事。”

我就坐回了椅子上,任由杨周雪重新将心神投射在桌上的一堆小玩意上。

她的动作很轻,却也难免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在声音不大,倒也不妨碍我看书。

我看着书上枯燥无味的文章,想起昨天杨周雪说要让我送她的生辰礼物,她不肯直说,也不给方向,只是让我等着。

那碗热气腾腾的汤圆里承载过的所有都像灰飞烟灭了一样,我和她都不提起。

杨周雪难得一整天不看书不抚琴也不练字,她时不时地因为明天的生辰礼而离开行春居,回来时的神色大多都是疲惫后的倦怠,我无意深究。

能够以杨家嫡女的身份过十年如一日的生辰,已经是我的可望不可及了,稍有颠簸的过程又算得上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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