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刹(151)
阿容等了半天也不见我的回答,便戳了戳我,问道:“谢明月,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我微微回神:“你刚刚让我别太担心杨周雪。”
“是。”阿容见我肯搭理他,便继续道,“不过太子这几日代为监国,就算大祭司带着杨周雪去了庆平帝那里,也不会把他怎么样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懒得和他打哑迷:“为什么?”
“现在庆平帝身边守着的都是东宫那边的人。”
我立即意识到了不对劲:“赫连狨没有用观海阁的人?”
“何止,”阿容自嘲地一笑,“他都有很久没给我分配什么任务了,可能要在观海阁来一次大换血吧——阿稚都被太子从锦鸾公主身边叫了回来。”
我皱起眉,隐隐有些担忧。
赫连狨要杨周雪留在北陵就是为了和观海阁阁主花愁分庭抗礼,两人互相制衡来保证他的大权在握。
如今庆平帝重病,大祭司势微,纵使我从来都没出过门,也能从偶尔来去的十七脸上看到严肃的表情。
因为花愁是庆平帝立为观海阁阁主的,所以早就不可能信任大祭司的赫连狨也无法对花愁掉以轻心。
我不相信凭借赫连狨那样沉稳的性格能因为花愁和庆平帝吵起来,他对庆平帝早有不满不假,可拉花愁入局也未必是真的。
花愁只是一个饵,赫连狨要钓出一条最大的鱼。
大祭司不可能袖手旁观放任太子一手遮天,更不用仔细思考他这次进宫究竟是为了看望庆平帝还是别有用心。
我只希望杨周雪能够平安无事。
“如果观海阁就此覆灭,那么你会是什么下场?”
阿容想了一下,依旧是嬉笑起来的一张脸:“不知道,要么头首分离,要么死无葬身之地。”
我的脸白了。
阿容看我脸色不对,佯装出一副格外惊讶的表情:“我没看错吧,谢明月,你在担心我吗?”
我皱起眉:“你能盼着点自己的好吗?”
闻言阿容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他问我:“你是不是从来都没见过我的模样?”
“是又如何?”
我总觉得他这副样子像是要交代后事,再不济也不是什么好事,便摇头拒绝:“我没兴趣,我不想看。”
阿容就像没有听到一样,他伸手在脖子上摸索了两下,我把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阿容,我说了我不想看。”
“自从我学习蛊术之后,就没人看过我的真实模样了,”阿容轻笑一声,“谢明月,你当真没什么兴趣?”
“没有。”我控制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地说,“阿容,我不管赫连狨到底要做什么,也不想知道大祭司是要逼宫还是……”
我突然顿住了。
阿容原本还笑吟吟地听我说,见我一副咬了舌头的样子,忙问:“你怎么了?”
我摆摆手:“我等下再骂你,你让我先想一想,想一想。”
阿容一脸疑惑,却也没再出声了。
我觉得我知道姬安要干嘛了。
他在十八年前制订了一个再歹毒不过的计划,打着“天下一统,皆姓赫连”的旗号,利用庆平帝的信任和观海阁的势力,通过操控一个无辜的大夏女子,推翻了其实罪不至死的将军府,将留着自己一半血脉的孩子带回了北陵。
他不是要为大夏皇帝除去眼中钉肉中刺,他也不是忠诚于北陵的某一方势力,更不是多少重视两国间的百姓。
他花了十八年去等待,去探查,去谋划,辗转反侧,寤寐思服,都在想这件事。
赫连父子两虎相争,姬安不坐山观虎斗,偏要打着因为花愁继任阁主之位和庆平帝生了隔阂的幌子掺和一脚。
我刚刚才明白,他要做什么。
他要逼宫,要造反,揭竿为旗。
他要推翻赫连氏,要取而代之。
我一直没想通姬安为什么要让自己入局,现在才想明白,如果他不身在局中,那么赫连父子斗到最后,即使已经两败俱伤,也会齐心协力,将最锋利的刀刃对准了一旁的他。
除非他作为局中人,让自己成为一颗棋,才有了最后翻盘的可能。
“阿容,”我缓缓扭过头看着他,只觉得此时此刻他脸上的表情让我看不透也摸不清,像隔了一层灰蒙蒙的雾,“你今天来这里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阿容疑惑道:“陪你解闷,打发时间,还能因为什么呢?”
“那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让我看你的脸呢?”
阿容道:“这不是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吗?”
“我说了我不想看,”我努力不让自己颤抖,分条缕析地把话说清楚,“我在赫连狨让人送过来的书里看到一本翻旧了的书,是花愁的,书的内容是奇门遁甲,可花愁又在其中放了两页纸,讲了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