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飞扬醉游园(26)

作者:船角牧笛声

吃穿用度还在其次,芝荔心里最大的委屈是二姨太私下编排她的谣言,说她红颜祸水,老爷子是因为太过亲近她,导致身子伤了元气,才去世的。但这种事情,芝荔也没办法分辩,加上人人都知道老爷子几乎每晚只要芝荔一个人伺候,就仿佛更做实了她红颜祸水的罪名。芝荔没有生育,但二姨太却有个女儿苏诚翠,前年因苏家与杭州富商联姻,嫁到了杭州,所以苏家人自然对二姨太要敬重三分。明里暗里,芝荔自然是吃亏的。

笛飞十分清楚这其中的关窍,知道老爷子一死,膝下空空的芝荔在苏家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芝荔从前听过芳月阁中以前的姐妹嫁入大户人家做小,老爷死后被赶出家门,迫不得已沦入下等妓院中谋生的故事,觉得自己还能留在苏家已属万幸,便更加不肯跟笛飞抱怨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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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独坐幽篁孤鸿影

这天下午,笛飞下课早,正巧城南吕家的铺面开张,苏继承、苏诚毅夫妇前往贺喜,东西两院都在午休,安安静静的,笛飞轻手轻脚走到了芝荔房内,见她正靠在榻上,轻轻哼着昆曲。

笛飞清了清嗓子才走进房中,以免突然开口吓到了芝荔。见她侧倚在榻上,笛飞怕她白天躺的时间长了晚上睡不好,便开口道:

“阿姊,我们去西院溜达溜达好不好?阿姊唱曲,我来弹琴伴奏好不好?”

“唱什么呢?”芝荔微挑柳叶眉,饶有兴趣地问道。

“皂罗袍好不好?”

“又是皂罗袍啊,都听多少遍了?不嫌烦啊。听点别的也好啊。”芝荔微微皱了皱眉。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笛飞意味深长地看着芝荔。

芝荔听罢,低头笑了笑。

二人来到笛飞卧室,外厅正中放着一架钢琴,笛飞掀开琴盖,坐在钢琴前,轻轻弹起了皂罗袍。

“调子起这么低干嘛,不好听。”芝荔听了片刻,笑道。

“我怕阿姊唱的吃力。”笛飞笑笑说。

芝荔黛眉一挑道:“这么小瞧阿姊啊?”

笛飞笑了笑,重新整了整琴凳,又重新起了调子。芝荔心情很好,轻轻唱起了皂罗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一曲唱罢,笛飞起身轻轻依在芝荔身旁道:“阿姊唱的真好。”

芝荔向外看向庭院中天色渐暗,又回头看向笛飞,见四下无人,便稍稍大胆,深情款款地看着笛飞道:“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屋外,古柏微晃。

笛飞不由得笑了,轻轻揽住了芝荔的肩膀,柔声道:“我以后就都留在绍兴了,日日陪在姐姐身边。”

芝荔靠在笛飞怀里,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轻轻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笛飞在绍兴女校中教了一首雪莱的诗《孤独者》:

在芸芸众生的人海里

你敢否与世隔绝

独善其身

任周围的人们闹腾

你却漠不关心

冷落

孤寂

像一朵花在荒凉的沙漠里

不愿向着微风吐馨

学生们正在认真地抄着,笛飞却开口道:“大家能不能想到中国的古诗词中关于孤独的句子呢?”

一个女生举手答道:“柳宗元的‘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笛飞笑着赞许道:“很好,还有没有别的呢?”

另一个学生举手起来说道:“老师,我觉得中国古诗词写孤独的味道跟雪莱不太一样。”

笛飞笑着问:“你的观点很有趣,那是怎么不一样呢?”

“感觉雪莱把孤独比作荒漠中的花朵,很洋气高级的样子,但若只是孤舟蓑笠翁,好像很平常的样子。”

笛飞慈爱地笑道:“柳宗元用语言营造出一整个孤独的气氛不也是很高级的艺术吗?我们读完这首诗,仿佛那个孤独的场景就出现在眼前,是个莫大的意象把我们淹没,而不必像雪莱,把孤独局限在一朵花上了。”

“老师,寒江雪是什么样子啊?”一个年纪稍小的学生仰头看着笛飞,天真地问。

笛飞看着她如花笑靥,心中一片柔软,脑海中想起了自己年幼时,母亲带自己回东北外祖家,她曾见过皑皑白雪覆盖的沈阳城。笛飞温柔地笑了一下说道:“绍兴这些年都不曾有过雪,难怪你不知道,你们长大以后,若是有机会去东北,就会看见……”说到这里,笛飞忽然想到东北早已沦陷,前两天看报纸,知道伪满洲国已经成立,笛飞心中一钝,不由得沉沉地叹了口气。

下班后,笛飞又来到芝荔房间看她,从芝荔房中出门后,刚巧迎面撞上了赵思琪。见到笛飞,思琪唇角不由得勾起笑意,语气也是说不出的柔和,开口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啊?看明天上课眼眶下该发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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