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飞扬醉游园(100)

作者:船角牧笛声

于是徐志刚便把匾摘了下来,和柴禾一起劈了。

“藤阿姨,这个柴禾我帮您劈好了。”徐志刚朝着芝荔的卧室喊道。

“谢谢侬,志刚。”芝荔透过窗户笑着说:“下次我自己来,就不用麻烦你了。”

顺着窗户,芝荔看着院中假山上的几片白色雪痕,不由得有些出神,想起自己当年那个明月梅花的梦,再看着劈碎了的匾额,芝荔不由得眼眶有些红了,转身进了屋,挥笔写下一首纳兰容若的词: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徐志刚劈完柴后转身走进了芝荔房间,看见她刚写完的纸,拿起来赞道:“藤阿姨的字写得真好看,这是阿姨写的诗嘛?”

芝荔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书读的不多,也读不懂那首容若的词,便是看看也无妨,就也没说什么,只礼貌地笑了笑。

志刚继续说道:“阿姨依旧写繁体字啊?现在已经推行简化字了呢,像这个‘胧’字,繁体这么复杂的,简体字多好写啊,我教阿姨。”

说罢,志刚拿起毛笔在芝荔漂亮的小楷字旁边,用他歪七扭八的字体,写了一个简体的‘胧’,示意芝荔去看。

芝荔笑笑点头说好,却不愿靠近他,徐志刚一身烟味,芝荔一向不喜欢。在室外时还好,进了屋中,他那烟味更加浓烈,芝荔只远远地看着他,又想让他尽快离去,便起身开口道:“谢谢侬,志刚,以后劈柴我自己来就好了,不麻烦了。”

“不麻烦的阿姨。”徐志刚笑了笑开口道:“阿姨也该学学普通话呢,总是讲苏州话怎么行。”

芝荔愣了一下,其实她自己本来是讲惯了国语的,跟笛飞在一起,不知不觉地就想照顾她的语言习惯。如今笛飞不在了,芝荔便已经很久不说国语了。经志刚这样提醒,芝荔又不由得牵动心事,眼角有些湿润了,她连忙笑笑掩饰。

一旁的思琪冷眼看着,有意为徐志刚创造机会,便缓缓走了出去。

志刚漫无目的地在芝荔房中走动,无意间看向芝荔卧室墙上,看见挂着一柄笛子,便问道:“阿姨会吹笛子嘛?吹来我听听可好?”

芝荔摇摇头道:“49年以后,我就不吹了。”

“那我试试吧。”徐志刚便伸手去拿那笛子,芝荔却一把抢过,十分珍惜地搂在怀里,没有让志刚碰到那笛子。

徐志刚大着胆子抬头看向藤芝荔说道:“你这么年轻,我不想叫阿姨了,可以叫侬阿姊么。”

芝荔一愣,仿佛笛飞就在眼前,阳光明媚的脸庞,一声声“阿姊”地叫着自己。再看向窗外,被劈成一块块的“兰芳苑”的匾额,以及桌上自己本来写好的词上,被志刚圈出的“胧”和旁边他难看的字迹,无一不在提醒着她,笛飞已经不在了,不管志刚再怎样年轻,怎样有笛飞的影子,过去那些如诗如画的日子自然也随着笛飞一起,一去不复返了。芝荔心中升起无限伤感,一时撑不住,扶着床架,泪流满面。

“阿姊,你怎么哭了?”徐志刚忙上前扶住她。芝荔奋力推开了他,擦干了眼泪,冷冷地说:“不许你叫我阿姊。”

过了许久,思琪回来后,看见了桌上的词,又看见芝荔面带泪痕,心里也猜出了几分。她对芝荔其实有几分报恩的想法。再加上芝荔长得天香国色,她心里觉得如果不成家,总归是个麻烦,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几年前,苏家的宅院分给了旁边的工厂,这徐志刚和他父亲都是工厂的工人,算是根正苗红。他家里人口也不多,所以条件还不错,前几年随着父母搬进了苏家的院子,就和藤芝荔、赵思琪住在一个小跨院中。思琪旁观了徐志刚一段时间,觉得也算是个老老实实的工人,除了年龄比藤芝荔小很多之外,其他都还好。他又十分喜欢藤芝荔,再加上新社会了,婚姻自主,徐志刚的父母也不太能反对儿子的婚事。有了徐志刚,芝荔至少多一层庇护。

这天,徐志刚站在院子里的那棵玉兰树下发呆,思琪和芝荔从外面买菜回来,正好看见了他的侧影。芝荔一愣,有些不悦,却也不好开口说不许他站在玉兰下,思琪看见后笑笑道:“这玉兰树是后栽的吧?这本已经有了海棠,怎么又种一棵玉兰呢?”

芝荔喃喃地道:“这玉兰是她送我的。”

思琪马上明白过来,自从解放后,笛飞这个名字是她们二人从不直接说出口的。一方面是两人都不愿接受笛飞已经死了的事实,另一方面是苏笛飞已经被人民政府定为大资本家、军统大特务,所以她们也不好直接叫出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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