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藏匿(46)
其中有一首曲子,在这些天的视频中反复出现弹错音的情况,并且还十分巧合是在同一处。
一时间,本就对她的琴技不甚认可的路人,都等着看热闹。
尽管有不少粉丝力挽狂澜,也禁不住很多人对后天正式演出的猜测议论。
一些所谓的钢琴老师也趁机出来蹭热度,对音频进行了逐帧分析,推断出那个出错的地方,也许已经成为她难以跨越的心理障碍。
姜涞还坐在琴房里,一遍又一遍重听那段剪辑过的音频。
她搜出琴谱,试着按照元今羽出错的地方弹了几次。
不是节拍和双手配合的问题,而是因为这是一个需要跨十度的音。
换做平常,元今羽能够轻易做得到,只有在手指的伤复发时,才可能出现问题。
但演奏会的曲目,通常都是提前很多个月就会确定好的,很少会出现临时更换曲目的情况。
就算是需要换,也会换成更加熟悉的,不会随意挑选可能出错的曲子。
姜涞不自觉地联想到长攀的那些弯弯绕绕,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将元今羽这几天出错,和今天被叫到这里来串联到一起。
她不能确定,如果今晚她在别墅里找不出来什么问题,那元今羽是否就将一定会演出失误。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琴房的温度比之前还要低一些。
迎进冷空气的鼻尖,是率先被剥去体温的起始点,一寸一寸向下,又化作一片片细微的冷汗,浮上她的掌心,恍若在问她该怎么选。
几分钟后,她把录音笔在袖口擦去自己的痕迹,放回了原处。
走出别墅后,她停在小区里,给姜赋打了通电话。
“我需要那晚的监控视频。”
对方以为她查出了什么,不断追问,但自始至终,她仅能给出不确定三个字。
那边沉默了很久,似乎和她一样,在两者之间做着衡量。
最终,在她走出小区时,得到了一个结果。
第二天一早,一张内存卡被送到了出租屋。
东西送来了,她却一天都没有打开,直到反复刷新的微博出现了新的消息:
[元今羽或将更换曲目]
最后一次排练的音频出来了,出错的那首曲子,被另一首技艺精湛的演奏所取代。
姜涞松了口气,正要把内存卡放进姜霞留下的电脑。
手机响了。
她好像早想过女人会打来,所以难得调成了响铃模式。
但也几乎没什么意义,毕竟手机从前一晚回家后,就被她攥进在手中。
陌生的号码响了半秒,耳边已充斥着遥远的风声。
她们谁都没有自我介绍,奢侈地让所有的语言都变成渺小的呼吸声,送让给大量的留白。
如此持续到第三分钟时,姜涞想起了一件事,她快步走到橱柜前,把橱柜中所有囤积的方便面全都取出。
一包接着一包,在桌面上的手机听筒旁捏碎。
那边响起了琴声。
是那首总被弹错的曲子。
连着听过不知多少次,姜涞早已经熟练地记得她出错的那一段。
于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等女人快要弹到那里,才掐好时间掰断面饼。
很久之后,姜涞还是会在微醺时想起那晚。
出租屋里的大多数东西都不属于她,厨房的那盏白炽灯不是很亮,为每一届来往的租客,提供着不偏不倚的照料。
她在无法截停的时间里,只不过是一个过客,仅有与元今羽的琴声相和,才为彼此留下了痕迹。
她不知道元今羽是否也和她一样闭着眼睛,但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距离也会为爱意让步。
最后的两遍,她已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女人完美地弹出来了整首曲子。
电话是因为她手机的低电量自动挂断的。
她不慌不忙地找到充电器,重新开机后并没有再打过去。
等了二十多分钟,对方没有再打来,她对着满桌子的方便面笑了。
十多个小时后,演出照常进行。
元今羽顺利弹完了所有的原定曲目。
傍晚时分,姜涞坐在餐厅里重播着观众偷偷录下来的片段。
出租屋是老房子,墙板不算厚,邻居们正在为明天的年夜饭备菜。
欢声笑语从四面八方闯进来,一同为她的快乐庆祝。
面前的泡面,不再只是没有选择的将就,而胜过一切佳肴。
她喜欢的人,是一个来自人间的天才。
——
“因为我们都是真实的人。”
“什么?”
姜涞刚才没有急着回答有关七年前的问题,元今羽也由着思绪飘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忽然听到回答,先是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才发现她是在说那年过年时,她为什么打去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