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遗症+番外(76)
如果只有一个人坐在里面。那这个人,就似是被这个空间包裹起来,屏蔽这个世界。
这看起来是桑斯南的独享之地。
“如果我今天没有过来的话……”游知榆突然问,“你一个人,会待在这里,还是待在水下?”
桑斯南想了想,“如果雨没有停的话,不打雷的话,会是在水下。”
游知榆挑了下眉。
桑斯南以为她会再问。出乎意料的,游知榆并没有再接着往下问,只是又挑起唇角笑了笑。
“我以为你会继续往下问。”桑斯南终是忍不住反问过去。
“问什么?”游知榆饶有兴趣地盯着她。
桑斯南攥了攥手指,“比方说我为什么要待在水下,我为什么害怕下雨,我为什么又要……”
她没能把“哭”字说出来。作为一个二十八岁的女人,在下雨天竟然“害怕”得哭起来,不是她愿意启齿的事情。
“那你想让我问吗?”游知榆的语气听起来像是篝火晚会那次,让人捉摸不透。
桑斯南没有说话。
游知榆却又马上变得坦然了,“你说的这些事情我当然很想知道,也很好奇。但我并不知道,如果我现在问的话,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桑斯南抬眼。
游知榆望着她,笑了一声,轻声重复,
“而我不想让你生我的气。”
这句话被她说得坦荡又亲昵,让人没办法不在意。甚至似乎让室外的雨声停了半秒。半秒钟后,噼里啪啦的雨声又重新灌入耳膜。桑斯南紧紧抿着唇,目光又回到了水池里,手指扣住自己的膝盖。
“这场雨还要下多久?”她问。
游知榆停了一下。
桑斯南意识到这样的问题会很容易让游知榆误认为她在赶她走。她张了张唇,“我只是随便——”
刚说了几个字,坐在她身旁的游知榆就站了起来,打开门钻进了客厅,影子在客厅里摇摇晃晃。
再过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拿了一个湿漉漉的包。
“这是我的包,也不知道里面的东西湿了没有。”游知榆一边坐下来,一边解释,然后又在包里翻了一会,拿出也变得有些湿的手机,随意地在屏幕上滑了几下,好看的眉心便蹙紧了些。
“怎么了?”桑斯南问。
游知榆叹了口气,“天气预报说这雨还要下至少三个小时。”
原来是看天气预报。
桑斯南愣了几秒。她以为游知榆在这个昏暗的雨夜不由分说地挤进她的安全屋、她的水池,她所产生的第一反应会是抗拒和抵触。就像当明夏眠和其他人问起时那样。
可她没有。游知榆是不一样的。
如果说其他人是船,是扒在她船边想要拉她下水的手。而游知榆给她的感觉很像海水,漂游,自在,模糊不清,却又能将她晃晃悠悠地拖起来。
“至少三个小时啊……”游知榆轻声说着,又望了过来,“那你会很难受吗?”
大概就是因为这种对话,会让人觉得游知榆是不一样的。亦或者是这样的雨夜,这样昏暗的环境灯下,本就容易让人失常。
桑斯南有些恍惚,没有来得及回答这个问题。
于是游知榆又皱了皱眉,在包里翻来覆去找了一会,鼓捣了一会。
“我——”
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后面的话语就被突然变大的雨声淹没。雨变大了,大到就算藏在后院也能听得到。桑斯安有些不安地拧了拧手指,好不容易歇了半刻的心悸也再次席卷。
嘈杂的雨声如同某种死亡信号,凶猛地砸落下来。桑斯南轻轻阖着眼皮,世界是可怖又恶毒的黑,伴随着雨声。
就在这时。
鼻尖裹过来极为清而淡的香气,与她身上的味道有些相似,却又唯独带着那股特殊的舒缓香味。
是游知榆身上的味道。
紧接着,双耳被塞进两个有些凉的物体,以及在缱绻的鼓点声中,女人变得极为散懒的声音,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
桑斯南睁开眼,聒噪的雨声仍然响彻在耳边,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此时此刻,她看着游知榆含着细微笑意的眼,没能将那句“没有用的”说出口。
而是沉着心,安静了下去。
于是耳边的音乐声也变得大了起来,与急而躁的雨点声混杂在一起。还有除了这些声音之外,女人轻轻哼唱着旋律的声音。
某种程度上,游知榆柔密又朗澈的嗓音,和这首伴奏更为适配,咬字有独到的余韵,似是钻入耳膜的、在这场雨里游动的小鱼,极轻极慢地留下余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