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遗症+番外(54)
“我曾经有一整年都需要坐在轮椅上。”
里面的女孩瞪大眼睛,显然,她也是刚刚在舞蹈教室里的一员。
而外面的桑斯南也在昏昏沉沉间听到了这句话,她吃惊得差点撞到了门上。虽然没撞到,但还是让门发出了突兀的一声响。
她紧张地提起了心脏。
可里面的人好似没有听见她这边的动静,只是因为情绪的袭来而停顿了几秒,纤长的手指又在钢琴上按压出几个音,“但后来,我还是成为了一名音乐剧演员。”
游知榆随意地说着,好似并不在意自己已经过去的病痛。说完之后,又侧目看向女孩,思考了一会,用比较缓慢的手语和女孩说,
“别人也许会觉得一个坐在轮椅上还想成为音乐剧演员的二十岁女生很不自量力,又或许会认为一个戴着助听器弹钢琴的十一岁女孩痴人说梦……”
有些词语的翻译对游知榆来说很难,她时不时地停顿一下,用话语来补充,但她还是向女孩用手语表达着自己的诚恳,
“但那个二十岁女生的确在她二十二岁那年就成为了一名音乐剧演员,而你……”她比着,然后朝女孩笑了一下,
“以后在二十二岁的时候,又或者说不定比二十二岁更早,也会成为……”
“一名,很酷、很了不起的……”
“钢琴艺术家。”
桑斯南竭力将游知榆蹩脚的手语翻译出来,突然觉得有趣,也许是因为看起来什么都擅长、什么都能做好的公主,竟然在手语方面看起来那么笨拙。
某种程度上。
这会让她觉得,这时候的游知榆才像是摘下了一点点光环,让人一眼望过去,不会觉得那么刺眼。
于是这时候,刺眼的只有从头顶倾洒下来的日光,以及时不时从太阳穴中冒出来的晕眩感。
里面的两个人就都在这种晕眩感中,似是披上了一层从梦境里跳脱出来的朦胧金光,如梦似幻。
琴房里,在光束中飘摇的灰尘游荡流离。女孩看懂了游知榆说的话,愣了一会,揪了揪自己的手指,过了好一会,才像是下定决心似的,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不知怎么,看着这一切发生的桑斯南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好似空荡的心脏间突然被暖融融的柴火照亮。
就算这是梦,这样的对话大概也暖融到无法让她在那个影音室里醒过来。
但没等她从梦里醒来。
门里的游知榆,又摸了摸女孩的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而后有些缓慢地朝女孩比着手语。
暖烫的日光照耀在背上,门敞开的缝隙里突然多了一层模糊的光感,似是一层在眼前摇晃的光纱,让人有些看不清游知榆脸上的表情,以及那些被放慢的手语动作。
桑斯南看着游知榆一字一句地比着手语,蹙紧眉心地想要看清每个动作,在心里默默翻译起来,
“你觉得……”
“她是在看你……”
随着慢悠悠的手语动作,桑斯南一边琢磨着这个“她”到底是谁,又一边继续看着游知榆的手语动作。
双手伸掌,指尖向上,掌心相对,向前微移。
一手伸出拇、小指,坐于另一只手的掌心上。
一手伸出食指和中指,指着自己的眼,紧接着从眼前微伸了一下。[1]
看完接连三个动作之后,桑斯南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迅速地往后退了两步。
而一切就发生在那简短的一瞬间。
敞开缝隙的门被她过于慌张的动作彻底撞了开来,发出清脆又突兀的一声响。而琴房里的游知榆恰巧在这个时候转过头来,惊扰了一片在她周遭弥漫的细小光粒。
她朝门口的方向望过来,在桑斯南滞缓的呼吸和目光里,轻轻勾起红唇,而后仰了仰下巴。
用食指指尖指向自己。
最后一个动作完成,于是整句话连了起来:
「还是在看我。」
门被风带动着又撞了一下,“嘭”地一声,发出剧烈的声响。如同被撞醒的钟,在接连发出撞击的余韵声里,模棱两可的庞大界线,如同一座从海平面冒出来的冰山,终于从梦境和现实中缓缓跨越出来。
恍惚感在那一瞬间被击碎。
桑斯南猛地惊醒过来,悠扬舒缓的琴声在那一瞬间灌入耳膜。她昏昏沉沉地侧头往那边看,发现刚刚在门外看到的所有一切竟然在迅速倒退。
流淌着的日光,发烫的脊背,哗啦啦的树叶声,以及那扇被风冲撞个不停的门,都不要命地向后退去,散开,然后迅速跌落到目光所不能及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