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遗症+番外(40)
桑斯南不甘落后,“你怎么知道不是前男友?”
游知榆眯了眯眼,“那前男友呢,有吗?”
就算想逞强,桑斯南也不愿意自己和男人沾上任何联系,“没有。”
“好巧。”游知榆挑了挑眉心,“我也没有。”
摇晃的视线却在此刻对上,如同一浪一浪堆叠的海水,拉扯,缠绕,覆盖。
话题被心有灵犀地截止。
岸边传来缱绻的音乐声,是一首很熟悉的歌。记忆里,在北浦岛湿热的夏天里,桑斯南从沾满汗水的凉席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会听到悠扬的女声从厉夏花那个老式录音机里飘出来。
那个时候,厉夏花还没有老到躺在床上一天二十四个小时睡二十个小时,一边用蹩脚的粤语哼着这首歌,一边戴着老花镜给她缝着牛仔裤的兜。她小时候很喜欢很多兜的裤子,用来装各种小东西,厉夏花就会给她在每条裤子上多缝几个兜,让她把辣条、橡皮、小刀和弹珠都装在兜里。
那是桑自强送给苏欢的定情礼物。被他们唯一的女儿桑斯南从小听着长大。
“来日纵使千千阕歌,飘于远方我路上。”[1]
遥远的歌声忽然飘到了耳边,温情厚重的女声浸润在飘扬的音乐声里,近在咫尺。
桑斯南抽出思绪,发现不知何时,在她耳边轻哼着这首歌的,变成了游知榆。
夜色如海,她划着船,坐在她对面的女人轻轻哼唱着,在海浪声和风声里漾舟。平心而论,游知榆的声线和这首歌很适配。
等远处的伴奏进入了间奏阶段。
桑斯南忍不住问,“你会唱粤语?”
游知榆哼着间奏,停下来的时候,远处的音乐声好似又空了一些,“之前有个临时角色要求,所以就学了几天。”
这符合桑斯南对人鱼公主的认知。
她沉默了一会,“这是我阿婆最喜欢的一首歌。”
游知榆有些惊讶,“这么巧?”
对话再次推行到了厉夏花的身上,游知榆的目光也又落到了她身上的背带裤上。
“能和我说说背带裤的故事吗?”
桑斯南愣了一会,也许是被岸边的音乐声和女人的哼唱声所影响,也许又是因为游知榆是第一个不用她透露太多就猜到她身上背带裤来历的人,或许又是因为游知榆猜到厉夏花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并且认可她这种看法。
她来不及想自己为什么要说,甚至也忘记了自己对产生过度联结的躲避。
突然有了某种倾诉欲。
“我小的时候,很喜欢早市上有个阿婆摆摊卖的背带裤,她不给我买,我当时不懂为什么,哭了好几天。”她一边划着船,一边说,“她一直没给我买,后来,我上了大学,很久很久,都没有回来。再后来,她……去世了。”
提到“去世”这两个字的时候,游知榆明显注意到桑斯南的情绪开始变得低落。
“再之后,我回来收拾东西,就发现了这条背带裤。”桑斯南仍旧安稳地划着船,“我才知道,在我上大学之后,她让明夏眠送她去车站,坐着那辆进城的大巴,摇摇晃晃地走了一路,给我进城买了这条背带裤。”
“一百三十六块五,她一个连洗菜水都要留着冲厕所的阿婆,连价都没讲,高高兴兴地买回家,等我回家穿。”飘动的划水声里,桑斯南的声音显得很空,很空,“但我每次回家,她都没说这件事,直到现在为止,我都只是从明夏眠和兰慧阿婆这里听到一些细节,我一直都不知道……”
“到底是因为我那个时候回来也住不了几天,还是因为在家里住的那几天不是睡觉就是工作,让她只顾得上心疼我没顾得上这条一百三十六块五的牛仔背带裤。又或者因为……我每次回来的时候都是冬天,那是放年假的时候,也是不太穿背带裤的季节。”
讲到这里,桑斯南划桨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她们的船停在了一片空旷的、平静的海域。
偌大的、宽阔的大海,好似仅剩一艘船,两个人。
“可能这些都是原因吧。”她很少说这样一长段的话,在他人面前将自己剖开,对她来说是一件非常罕见的事情。
所以,说完之后她低着头,没有去看游知榆。
一直看着自己的帆布鞋。
像是在回避着游知榆的回应,又像是希望,此时此刻和她坐在一条船上的游知榆,能给她一个认同她的答案。
可实际上,她并不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认同,还是其他的什么,亦或者是,无论游知榆给出什么样的答案,她都无法接受。
因为从厉夏花去世那天开始,她就已经无法接受许多事。
但游知榆却说,“也许这些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