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遗症+番外(166)
静静地在日光下看了一会。
游知榆突然就这么径直地推着行李箱拐了方向,突然就抛弃了北京的一切,突然就被这三个字蛊惑着上了车,哪怕她和车里的人都格格不入,哪怕那些或好奇或八卦的眼神都投在她身上。
但一切都不会比二十岁时更差了。
再次去到北浦岛,完全是不同的心境。她没有了二十岁的局促和年轻,只剩下在看到那些滚烫海浪时的坦然和惬意。
也许一切都可以在北浦岛找到答案。
也许一切又都不是因为北浦岛。
可谁知道呢?只有去了才能知道,只有再次看到那蔚蓝色的大海才能知道。
二零二三年的北浦岛没有了外婆,可仍旧有玻璃瓶装的白橘子汽水,有一望无际翻滚着夏天的大海,有曾经被印刻在那些老旧车票上的轮船,也有了新修的马路和路灯,繁闹的海鲜市场,以及致力于开发出来的旅游区。
游知榆没想过自己非得要在北浦岛找到些什么,也没非得要让北浦岛这座静谧而又年迈的小城,给自己所面临的抽象问题一个具象化的答案。
也许一切都像二十岁那年那样,只是她的潜意识想让她停下来歇一歇,只是需要来到这里。
也许又是因为在三十二岁那年,她像抓住一颗螺丝钉那样,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庞大的命运,来到这里,非得做些什么,才能让自己在三十二岁这年,获得更加完整的生命。
她本来没想在北浦岛留得太久,全当放假。
直到某个翻滚着蔚蓝海浪的夏日,颗颗大珍珠店的老板娘请求她帮忙看店,匆匆忙忙地赶去了自己女儿学校,说是女儿翻墙出去染了一头红毛回来被学校抓住喊家长了。
天气预报说北浦岛已经正式进入了夏天,那是二零二三年的北浦岛,第一个气温到达三十七度的天气。
游知榆随意地躺在店里的摇椅上,打着瞌睡。
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自己从那个快倒闭的书店里借过来的爱情小说,那是一本旧书,上面遍布着时间的旧痕,以及借阅过这本书的人所留下来的爱恨情仇和欢声笑语。
店内的风扇吱呀呀地转悠,远处传来零星的几声犬吠汽笛,又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争吵声也因为遥远距离而变得有些空。
戴上耳机,前奏缓慢,低沉男声在唱“我会披星戴月的想你我会奋不顾身地前进”[1],所有声响都被湿热的空气蒸腾了几分安谧。
这是一个很好睡的午后。
沾染着无数人“初恋”气息的爱情小说被她盖在了脸上,苦涩又甜蜜地将她包裹住。
海蓝色的封面截住了那些从玻璃门外透进来的浅金色晃眼日光,只剩下一些隐隐约约的光从眼皮子底下溜进来。
她不记得时间过了多久。
只记得。
有人动作极为轻地打开了店里的玻璃门,携带着滚烫的夏日海洋气息,以及一股极为清淡的柠檬柚子味道。
开门的那一瞬间,玻璃门外,有海浪翻滚声音被带了进来。
被惊醒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睡着了,一切都是倦怠的,一切似乎都被浸泡在了暖融融的夏天里。
她没来得及睁开眼。
那人就带着一阵有些热的味道,经过她的身边,而后还不小心碰倒了她盖在脸上的书本。
啪地一声。
书本砸落到了地上,书页被风刮得哗啦啦作响,像光影在这一刻有了变化的声音。
她下意识睁开眼,迷迷糊糊间,视野朦朦胧胧的。
沉甸甸的午睡过后,日光刺眼又朦胧。
那人似乎就漂浮在浅金色的光圈里,却又像从淡蓝色海水里遨游出来的飞鸟。
她看不清她的脸,只看到她很局促地退了一下脚步,而后又弯腰将诗集捡起,小心翼翼地分开书页,将书本重新盖在了她的脸上。
她还记得,那人微凉的手指不小心擦过她的脸时,微微地缩了一下,触感绵软又细腻。
那过分合适的压感,使她不得不阖了一下沉重的眼皮。
于是,当她再反应过来时,那阵被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就从店里飞走,带响了开门时的风铃,也带熄了玻璃门关上之后摇晃的余韵。
一阵巨大而滚烫的风再次从缝隙里淌进来。
游知榆终于从午眠中醒来。
外面响起一阵轰隆隆的机车声音。或许是因为好奇,又或许是因为她在这一瞬间被某种只属于夏天的气息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