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86)
那一闹,不少人纷纷迁坟,原先重金难求的地, 如今就算是白送,也鲜少有人敢收。
五门挨个把祖辈的坟迁到了别处, 恰好这里的守墓人辞了, 各门当家的都想找人盯着这块地, 邬引玉便顺水推舟地举荐了孟兰舸。
都说恶鬼怕凶人,孟兰舸不光长了副凶相,原先的脾性又是烈火轰雷的,没谁能比他更适合这份工作。
“这段时间可有碰到什么怪事?”邬引玉留了个心眼。
孟兰舸摇头,犹豫不决道:“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同邬小姐您说。”
邬引玉弯腰扯了张嫩叶子,捏在手里捻了几下,回过头意味深长地说:“原来还有事瞒着我?”
“这事想必邬小姐您也觉察到了,在五门把坟都迁走后,怪事便不再发生过。”孟兰舸抓着头,赧然又犹豫,“我来这多时,根本没碰到过闹鬼,别人说那是因为我命硬。”
邬引玉自然清楚,毕竟如果有怪事发生,孟兰舸必会跟她说,偏偏一次也没有。她眼波一转,睨着孟兰舸问:“这事我知道,不算瞒。”
“我这不是听说五门发生了一些事么,所以才联想到园中种种,一琢磨啊,就琢磨出了这么个结论。”孟兰舸挠着头,又说:“您让我过来接班,我起初是不敢的,毕竟这墓园闹鬼,换谁谁敢来。”
邬引玉笑着说:“我才知道你这么胆小。”
孟兰舸干巴巴地扯起嘴角,“刚来时,墓园里一点小小的动静就能吓到我,但所谓的恶鬼怨灵,全都没有影,现在想想,要是真有厉鬼,也不会只有那么点动静了。”
“厉鬼怎能让你安生。”邬引玉左手还在捏着那片叶子,手臂却是一抬,把烟窝举到了鼻边,轻轻嗅了两下。
烟味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不好闻,不带劲,远不及鱼泽芝腕上那串菩提珠。
想到鱼泽芝,她目光一垂,极收敛地笑了两声,人是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但会栽在同一个人身上。
“不过,你害怕也正常。”邬引玉放下手,没什么劲地扯着嗓子说:“当时在墓园里作乱的鬼,五门压根没逮着。”
孟兰舸眼里已现出惧意。
“那时候,五门还花了不少精力去搜寻,数月下来却是一无所获。”邬引玉咳得声音都虚了。
活无常正色直绳,不将作乱的鬼祟擒住,哪能向判官交代,偏偏就是捉不着。只是后来判官没有问起,这事也就放着了。
当时的鬼祟来无影去无踪,说实话,邬引玉连它一面也没见过。那时她还没有接手鬼牒,邬家的活无常还是邬其遇,她不便多问,对那件事可谓是知之甚少。
孟兰舸磕磕巴巴问:“现在五门又发生了不少事,会不会是当时那只鬼卷土重来了?”
“恐怕还真是。”邬引玉倦倦地抬眼,睨着孟兰舸似笑非笑地说。
不是墨,毕竟此前可不曾听说有人失踪,想来也不会是鱼泽芝。
要是真有联系,那便……只能是邬嫌了。
邬引玉若有所思地搓碎了手里的嫩叶,过会儿才松开叶渣,把沾在指上的叶汁往孟兰舸眉心处一点。
孟兰舸走了会儿神,眉心凉飕一下,差点就往后撤开一步。
“艾草的汁液,辟邪的。”邬引玉收回手,从包里取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手指头。
“多谢邬小姐。”孟兰舸连忙道谢。
没问出结论,邬引玉只好回了酒店,开始等待夜晚降临。
今夜她必是要下一回地的,她手上持有鬼牒,下地并不麻烦。这回宋有稚怕是也会去,若是如此,吕老和封老约莫还得像上回那样施术,才能将她带进去。
如果要准备仪式,吕冬青和封鹏起等人怕是还要花上十来分钟才能到两际海。
邬引玉估算好时间,在十二点到来前,特地打了个电话,电话是打给鱼泽芝的,用的还是新的号码。
明明是陌生来电,鱼泽芝竟没让她多等,一下就接通了。
邬引玉站在酒店的阳台上咬着烟杆,底下是灯影幢幢的街市,人来车往,好生热闹,和开了一盏昏暗壁灯的房间比起,判若两个世界。
电话接通的一瞬,她没立即开口,想吊一下鱼泽芝的胃口。
鱼泽芝“喂”了一声,过会儿竟猜出了来电人是谁,说:“邬小姐。”
邬引玉诧异一笑,哑着声咬字不清地说:“鱼老板怎么知道是我。”
她的新号码明明是第一次用,且还是用别人身份证开的,就算鱼泽芝有天大的本事,那也不能什么都知道吧。
鱼泽芝倒是平静,说话时的嗓音其实不如她的面容冷淡,“我这是私人号码,除了你,没人会打过来。”
这倒是邬引玉没想到的,胸口似成了一缸水,被鱼吻倏然一撞,打趣说:“原来我是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