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599)

果然是灵命,灵命用的是女身,披散的长发随风而扬,电光下的脸一如从前,无喜无悲,有几分浮于表面的悲悯。

牠身上鬼气浓浓,全都还没有化为己用,果然是饥不择食,囫囵吞咽。

引玉停步,不由得回想起,灵命以前在白玉京时的样子。

那时的灵命随性大方,虽然坦胸跣足,却不叫人觉得旖旎淫丽,品性不端。

而今,鬼气魔气混在一齐,将灵命包得严严实实,牠似乎见不得光,像极了奸贼。

别说什么仙人之姿,祂就连人样也不见得齐全。

引玉无暇质问,也没有质问的必要。在闪电逼至颅顶之时,她不遗余力地震出一掌,掌风扫向的是……

灵命!

灵命似乎是想还手的,但牠刚刚抬臂,就被遍身的鬼气缠紧了手脚。牠太虚弱了,明明只是离开慧水赤山,又失了肉/身躯壳,竟虚弱至如此地步。

受那一震,牠便像风筝那般飞了出去,轻飘飘的,比纸傀还不如。

顷刻间,无数鬼魂从灵命身上飞出,但他们离了囚笼也不敢乱蹿,全因电光已近。

只听天边传来一声轰鸣,众鬼好似惊弦之鸟,齐齐折腰跪下,和山上草木无异。

灵命神色不变,或许认定引玉没有后手,便只是朝身上一抓,堪堪抓到一缕未散的鬼气,抬手就吹开了。

没了鬼气,那“袍子”也就没了,牠瘦骨嶙峋,后背略显佝偻,脊骨突得隐约有些厉害。

引玉哪有闲心多看,见电光就在咫尺,赶紧甩出真身画卷,却不是要把这山这镇全部纳入画中,而是以此接住了浩瀚劫雷。

而这刻,莲升也未闲着,她掌中现出金光熠熠的长剑,剑尖直逼灵命灵台。

引玉露笑,她料灵命一定猜不到,她还有这手段。

灵命想招劫雷害她和莲升?那这雷,她接就是!

恢恢天网拧成紫电游龙,灌向观喜镇,可那龙还没来得及捣烂这山峰和县镇,就被展开的画卷接了个正着。

紫龙钻进画中,连一点电光也没能溢出,好像石头沉海,悄无声息。

莲升的剑已经抵至灵命额前,她左掌又现金光,变作锁链将灵命缠紧,好让灵命退无可退。

怎知,灵命的身影竟像是晒化的沥青,徐徐融入地下,而锁链当啷落地。

剑尖,也就落空了。

莲升不得已挥碎金剑,令金光潜入泥石,掘地千丈也要将灵命擒出。

“莲升。”引玉看见灵命“融化”的瞬间,深色骤冷。

“我在找。”莲升盯住泥地,目光一寸不移。

可是百尺没有,百丈没有,千丈亦没有,根本找不到!

如今灵命身上鬼气全失,而魔气又被藏起,祂就像先前那样,彻底消失于世。

电光全数灌下,被画卷吞了个齐全。没了闪电,天色又变得晦冥惨淡。

引玉蓦地收画,卷拢后甩入虚空,捏起被雷电震得发麻的掌心,说:“我把劫雷引到一溪翠烟了,一溪翠烟附近没有人烟,湖中天净水又全部倾尽,要是劫雷劈落,也不怕天净水溅得到处都是。”

“灵命不见了。”莲升弯腰,摸起地上的湿泥,“都是天生地养的,牠和碧根莱菔倒是有几分相像,想藏身时,旁人把地掀了,也未必能找得到牠。”

引玉料到如此,灵命敢现身,必也有退路。

她踩得落叶断枝嘎吱响,走到莲升面前,说:“可惜我不是天地画卷本身,否则定能把牠翻出来。”

“牠势必还会害人。”莲升揉开指腹泥迹。

“如果你我是牠计谋中的关键一环,那牠一定还会现身。”引玉把手伸到莲升面前,晃晃腕子,“吹吹。”

莲升直起身,抓了引玉手腕便朝她掌心呼气,说:“灵命连鬼魂也吃,牠身上的业障只有越积越多,劫雷也会越来越烈,到那时就算你的画还接得住滔天惊雷,那一溪翠烟呢,一溪翠烟承不承得住。”

引玉才知道,莲升五指是沾了泥的,在她手腕上落了个泥印子。

莲升微作停顿,看着山底那灯光稀落落的观喜镇,“如果灵命招来的劫雷能够毁天灭地,那慧水赤山又承不承得住。”

引玉沉默良久,自个拂开了腕上的泥,说:“那就在那之前,将牠擒获,此战不可避。”

“好在,牠看起来也支撑不了多久了。”莲升神色凝重,“我不明白的是,牠身上灵力去了哪里,为什么会如此孱弱。”

引玉不愿去猜了,于她们而言,总归不是好事。

天雷消失,山风和缓了不少,至少遍山的草木已不是伏地之姿。

但一看周遭,那些被震出灵命魂身的鬼祟还在,正如程祖惠画册上的那样,身上总能找到残缺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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