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535)

围着赌桌坐了一圈的鬼恍然不觉,还在大赌特赌,一个个念念有词,双眼根本离不得桌。

这些鬼魂单是为了赌,才留在灵犀城,不像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恶鬼修罗,自愿跟在龙娉身侧,还以为能进枉死城享福。

诸如此类的鬼,在沉迷赌局时比傀还不如,且不说如今龙娉被困在画中,根本不能动用花押将他们操控。

引玉径直从这些赌鬼边上走过,踢开拦路的金杯,弯腰拾起了地上又一片叶。

莲升停在一金榻边,见前路已断,索性将眼前金榻掀开,才知里边有暗道。

“看看这底下有没有耳报神留下的叶子。”引玉捏紧绿叶,轻笑说:“耳报神这回得把自己薅秃了。”

莲升迈入其中,手上金莲一绽,地道便一片通明。

暗道干净,不远处还真躺了一片新叶。

多半是刚长出来就被薅了,那叶子嫩得出奇,还是芽尖的模样。

“薅秃也无妨,又不是长不出新的。”莲升沿着地道走向深处,施出金光探路。

金光一路畅行,显然这地下连半只鬼也没有。

这路必定是薛问雪带的,薛问雪如此熟悉此地,想必真就是当年差些被杀的城主大子。

自打进这暗道,引玉和莲升便不再藏息,脚步也未放得有多轻,里边的人轻易便可觉察到有人闯入。

良久,许是薛问雪终于解开禁制,他和阮桃的气息有如浪涌。

“果然是在里面。”引玉快步向前,却见地道的深处竟是一简陋居室。

有断裂的铁链,有石床,亦有瓦盅无数,简陋到比牢狱还不如。

阮桃茫然无措地抱着木人,蹲坐在角落一动不动,在看见引玉和莲升时,她眨巴眼大喊:“仙姑!”

耳报神也屏息了良久,愤愤道:“这一人一妖的说跑就跑,还带我一路颠簸,我寻思着干跑哪里成,到时候你们要是来晚,他们怕是连尸骨都不剩!”

它白眼又是一翻,还在说个不停,“我老人家手脚不灵便,能有什么法子,只得掰些树叶,祈祷你们二人眼不拙,能跟着老人家留下的暗记一路过来。”

引玉本是想把捏了一路的叶子还给耳报神的,可她脚步骤顿,是因看见薛问雪坐在不远处一动不动。

薛问雪并非孤身,他怀里抱着的,是一具寒凉的骸骨。

莲升也朝他看去。

薛问雪双目通红,就好比悲戚积攒满心,是暴雨下将倾的大厦,是烈风中欲倒的廊桥。听见阮桃的呼喊后,他心头的闸门终于大敞,撕心裂肺地哀嚎出声,比外边的恶鬼修罗更怨更愤。

他身上灵力四溢,风刀般到处游走,吓得阮桃举起耳报神,挡在自己面前。

耳报神欲言又止,看在阮桃年纪小,所以哼哼唧唧地忍了。

莲升步上前,弹指分出金光,按向薛问雪的眉心。

金光入眉,四处窜动的风刀随之消停。

薛问雪的愤懑不得疏解,胸腹痛到躬身不起。他终于热泪盈眶,将怀中骸骨抱得更紧,哭到肝肠寸断。

莲升收起手,“你冷静些。”

白骨的魂早就不见,引玉却觉察到,这骸骨与灵犀城渊源不浅,和宫外泥壁上的浮雕,也有极深的牵连。

她走到薛问雪面前,低头坦言:“进来时,我和莲升看了墙上的泥雕,你是昔日这灵犀城主的长子,是不是。”

薛问雪仰头看她,苦不能言。

“你可知泥雕是何人所留。”引玉又问。

薛问雪直不起身,良久才哑声说:“我是本该被杀的城主长子,留下泥雕的是我生母,她叫……衣蓝。”

作者有话说:

=3=

第166章

已成白骨, 又如何认出?且不说薛问雪离开了那么久。

尘世万物间的各种因果牵连,可不是寻常人能看得见的。

“你如何认得出她?”引玉诧异。

薛问雪怀抱白骨,哽咽到字音含糊,说:“整座灵犀城, 唯她有那手艺, 也唯独她将我看重, 知道我有成仙之愿。”

是了,长子不辞而别, 而身在灵犀城的雕刻者,怎能得知他在外的种种?所以浮雕上, 关于长子离开后的旅途, 全都模糊不清, 就好像那不过是美好祈愿。

所幸薛问雪没有走上歧途,正如浮雕上诉说的那样, 他夙兴夜寐, 不忘修仙。

“我猜是你,没想到还真是。”引玉说。

只是, 如果这骷髅真是城主夫人,那她为何会在如斯简陋之地。

这……难不成是她的居室?

引玉微怔,不明白龙娉怎会留衣蓝一命,困她在此,还容她留下浮雕。

或许是有旁人相助。

莲升环顾四周,多年过去, 果然连衣蓝的残魂都见不到了。

她本想追问薛问雪,可看样子, 薛问雪也不清楚当年事由, 遂说:“我们擒到了龙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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