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51)

打开车灯时,她下意识抬头,定定望着面前那堵墙,生怕墙上又有什么一晃而过的黑影。

所幸没有,车灯一亮,白墙亮堂堂的,哪能瞧见什么古怪影子。

邬引玉一路开上高架都相安无事,但在路程走了近半时,仪表盘上一个图标忽然亮起,竟提示有门没有关紧。

她皱起眉头,飞快朝后视镜睨去,后边两扇门可都好端端闭着。

在车开出邬家的时候,车门就已经自动上锁,如今都开到半途了,车门没道理还能打开,除非有人特地去拨了一下门锁。

这事儿还挺诡异,尤其如今还是在路上。

仪表盘上的图标一直亮着,邬引玉心神不宁,在到了可以靠边的地方后,她二话不说就打了转向灯,停在边上下了车。

她拉开后座车门挨个查看,那两扇门都没有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只能是副驾的门了。

果不其然,副驾座的门不单没有关紧,下方竟沾了一些墨汁。

新鲜的墨汁。

她冷着脸看了一阵,不紧不慢地扯出数张纸巾,可在擦拭时,手无可避免地沾上了一些。

沾了十秒不到,她还没来得及清洗,墨痕便淡了下去,可比护肤品好吸收多了。

邬引玉知道这玩意儿有自己的想法,但没想到,连跟屁虫都没它黏人。

所幸后半程相安无事,直至看到吕家大门,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大晚上的,吕家门外竟杵着个鬼魅般的人影,瘦条条的,身形怪好看。

车灯打到那人脸上,邬引玉才看清,原来是鱼泽芝。

那光合该刺眼,鱼泽芝却只是不紧不慢地转了一下眼珠子,冷静得不像活人。

熄了车,邬引玉赶忙推开车门,下车前竟还不忘带上烟杆,故作镇定地说:“鱼老板等我呢。”

鱼泽芝“嗯”了一声,“吕老也在等你。”

要是没有后边那句,邬引玉可又有话要说了。

她抬手看了眼腕表,不急不忙地站到鱼泽芝边上,把烟丝盒取了出来。

“还不进去?”鱼泽芝问。

“别急,我抽两口再进去。”邬引玉捻着烟丝说。

“瘾有点大?”鱼泽芝拿走对方手里的火柴盒,取出一根擦燃,凑过去状似亲昵地帮她点上。

邬引玉咬住烟嘴,轻吸了一下,烟窝里随即冒出更亮的火光,里边烟丝慢腾腾烧着。

抽了一口,她别开头呼气,大不会让烟招呼到鱼泽芝脸上,慢悠悠说:“烟瘾么,我没有,只是抽一口能清醒点儿,一会我不还要坐镇么,坐着坐着要是睡着了,吕老可不得用叉车把我叉出去。”

“可我看你烟草极少离身。”鱼泽芝淡声反驳。

邬引玉摇头:“我不是对这味儿有瘾,只是喜欢看这烟雾,您信么。”

“能信。”鱼泽芝瞥她,“毕竟如今这世道,什么人都有。”

“您是觉得难闻?”邬引玉扑哧地笑了,“说得这么正经,我要生气了。”

鱼泽芝嘴角微抬,“那要怎么安慰?”

邬引玉屏息靠了过去,残余的烟草味像钓鱼的饵。

鱼泽芝竟还亲自迎上,却在对方唇前蓦地顿住,闻了一下说:“不难闻。”

邬引玉一愣,转而笑着退开,“行,我不生气了。”

春夜的风还带着料峭寒意,贴着衣裙直往人身上拱,叫人寒毛直立。

抽完最后一口,邬引玉收起烟杆,伸了根食指往鱼泽芝袖边一碰,说:“进去呗,鱼老板。”

吕家没开电灯,全点的蜡烛,照得院子里的人全都阴森森的,乍一看还怪瘆人。

仪式已准备妥当,只是这次来的五门人还不如上次多,邬吕封鱼四家都只来了一人。

院子四方的那三十六盏灯没被撤走,原先灭了的那盏甚至还被重新点燃了。

不过神坛已经不在,被换成了偌大的黑圆桌,圆桌外边用一圈红棉线绕住,线上压了石头,省得移位。

桌上散着细沙,其上置有柳木做的乩笔。

细沙是红色的,因为是用鸡血染红,所以带了一股腥味。

邬引玉压着声说:“‘请神’时,被附身的人会挪动乩笔,乩笔就会在细沙上留下图案,或者文字。”

鱼泽芝颔首。

邬引玉有点懊悔,她是老毛病犯了,总想跟身侧的人解释两句,说完才觉得鱼泽芝应该是知道的。

火光中,吕冬青捧着一册厚厚的乩簿走来,那书册已经古旧到泛起棕褐色,页面好像一翻就会碎。

邬引玉认得,那是以前用来记录鬼神警示的册子,只是后来古法被弃用,连带着这乩簿也被锁了起来,许久没能见光。

“吕老。”邬引玉主动打起招呼。

吕冬青颔首,把乩簿放到桌上,转而拉起邬引玉的手,郑重道:“引玉,这次又要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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