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501)
她朝地上那角黄纸走近, 料想地上是找不到足印了。
果不其然,这地方被大雨冲刷, 别说薛问雪等人的, 就算是她刚留下的足印, 眨眼也被冲淡。
莲升朝远处指去,说:“到村里看看,或许他们还真冒雨过去了。”
“当真是一事刚平,一事又起。”引玉拎起裙摆,慢腾腾挪步,挪步时紧盯脚下,省得泥水四溅。
既然是天地画卷,那她素来是喜净的,此前在小荒渚时还好,如今记忆完全恢复,就算有术法傍身,也不大忍得这泥。
这一低头,引玉隐约看到一古怪轮廓,像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被染成了泥色。
不是黄纸,看似比黄纸要厚上许多。
不移山已有很长一段时日没有住人,当年留下的东西,除却那村子里的,大都被埋在黄泥下了,哪还露得出来。
那可是百年,而不只是十年二十年的。
引玉手里还拿着伞,见状拉住莲升,说:“等等。”
“怎么?”莲升停步,手里当即被轻飘飘地塞进一把伞。
引玉弯腰时冲莲升手指吹气,生怕光是握个伞,也会让莲升疼着。她拎着裙低身,定定看了一阵,才一勾手指头,隔空将那泥里的物什挑了起来。
“这是……”莲升眯眼,在引玉抬高了手后,终于认出来,“麻布条。”
这麻布浸满泥色,快要看不出原样,观粗细,的确是从那僵身上掉下来的。
引玉皱眉,手指头还勾着,那湿淋淋的麻布悬在半空,泥水一直在下滴。
她望向远处,不解道:“是无意间遗落的么,还是故意扯开的,怎么会只有这一截。”
“还得见到它才知道。”莲升淡声,“一路奔波,那麻布是容易散开。”
引玉收手,半空中的麻布条又跌了回去,溅起些许泥水。
明明没碰着,她还是轻捻起手指,说:“看来还真得进村看看。”
“无妨。”莲升往引玉怀里投去一眼,说:“薛问雪他们必定是自己跑的,此地不该还有人想害他们性命。”
“倒也是。”引玉把伞接了回去。
如今薛问雪和阮桃的去向无从寻觅,只能到村里碰碰运气。
到底是多年没下过雨,如今一下便好比倾盆,把屋瓦和窗纸全给砸坏了。冷雨灌窗,将这村子浇得不成样。
不过,旧的不去,新的又如何能来,不移山是该迎来新天新地了。
引玉握着伞,时不时往莲升的手瞧,打量之色尤为明显。
“我俗还是你俗?”莲升蓦地开口。
引玉一哧,慢条斯理地说:“我不过是想说,打从你诞世起,你就没少碰上灾祸,不论是当泽芝上神时,还是在小荒渚当鱼老板那二十来年,亦或此刻。”
莲升不料,此番唯她俗,她话音一涩,说:“福祸相依,否极泰来,无妨。”
引玉双眼微弯,眼中情丝在这晦雨中更显缱绻,慢悠悠说:“幸好你是神仙,否则我们早就生死有别了,你还得在阴间搭个桥,才见得着天上的我。”
“修仙并非难事。”莲升倒是从容。
引玉笑说:“这话可别让些个修士听到。”
两人紧挨着巡完了村子,还是没能见着人影,薛问雪等人显然没来此地躲雨。
是从前村进来的,走了一路,自然要从后边出去。
找了个空,自然得另寻他法。
引玉思索片刻,豁然有了主意,说:“再找找,那白麻布也许不止一截,只是这不移山大,得费些灵力才行了。”
莲升当即施术,片刻后还真把又一段麻布勾了过。
那麻布因为沾了泥色,差些就和大地融为一体。
“是从它身上掉下来的。”莲升认了出来,当时那麻布还是她给僵裹上的,岂会认不得。
引玉看了,还真就是。
循着地上那一截截麻布,冒着瓢泼大雨走了一路,连术法幻化的伞都差点被风雨捣烂。
“他们在往哪走,不是躲雨,为何还走得如此匆忙。”引玉越发困惑。
当时的白麻布缠得的确不是万分紧,却不至于被雨水一打,便碎成一段段。
引玉心觉怪异,细看才知,麻布上断痕干脆,像是被剑斩断的。
“是薛问雪?这么看,难不成是那只僵出了岔子。”莲升怀疑。
观残布所在,大致能摸透薛问雪一行人的去向。
引玉思及僵此前眼底的黑纹,心陡然下沉,说:“总不能忽然就变作不化骨了,要成不化骨,得好生骨生肉,又喜饮人血,光是活人气息就能勾得它食指大动,它可不像。”
“先追,不过这一路过来未见打杀痕迹,不化骨非同一般,想制住它并非易事,留下的痕迹可不是雨水能掩盖得住的。”莲升冷冷揣度,继续说:“ 但它本来就有别于其他僵,现在万事还都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