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444)
她一顿,哑声道:“我啊,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隐约中我有听到一些天上的消息,却不知是不是你。后来慧水赤山祸患连连,我身在局中,以为局为死局,终日只能郁郁寡欢。”
“我知道,慧水赤山祸患无穷,芙蓉浦也疮痍满目。”引玉扶林醉影坐上井沿,掌心贴着的体肤冰冷刺骨,比死人更甚,终于明白自己当初究竟有多吓人。
她稍稍一顿,说:“我知道无嫌来过,她留下暗记无数,就为了引我前来,让你久等。”
“无嫌。”林醉影心底五味杂陈,她抬手扶鬓,可惜发髻全乱,再怎么捋也捋不齐,“得有二十多年了,你见到她了?”
“我正是为此而来。”引玉言简意赅,并不隐瞒,“我此前遁入慧水赤山外的小世界,得幸保全性命,回来后得知无嫌一路留下路引无数,才知她到过芙蓉浦。”
林醉影的魂单薄苍白,冥思苦想时不免要耗上魂力,这魂力一耗,她不由得打起冷颤,说:“是啊,在你走后,她曾到过芙蓉浦。”
“那孤风月楼,是怎么回事?”引玉看林醉影冷汗直冒,赶忙抬手,朝她灵台施出一缕灵气。
得此灵气,林醉影轻舒一声,小心按住灵台,生怕那灵气一下便散,说:“你走之后,慧水赤山发生了不少变故,众仙神都在找你,无嫌也不例外。我只依稀听说,天上有受劫的仙神忽然消失,就连那执刑的也不知所踪,后来无嫌找来了我这。”
“和我想的大差不差。”引玉眸色微黯,“她果然是为了找我才来芙蓉浦。”
林醉影仰头看天,她这真身幻境里的芙蓉浦完好如初,天上不见乌云遮天,反倒是星河遍覆。
沉默少倾,她继续说:“此番话,其实我已在心里复述过数以万遍,我总是想着你会来,所以早早想好,要如何同你说。虽说孤风月楼和天上之事,无嫌都不曾与我细提,不过我从她言辞中,已隐约窥见几分真相。”
“愿闻其详。”引玉看着林醉影。
林醉影撑起身,坐在井上无处倚靠,干脆沿着水井外壁缓缓滑到地上,靠着冰冷石砖说:“我不清楚你那时碰到了什么事,不过无嫌的确是来芙蓉浦找你的,只是,她的模样有几分古怪。”
“如何?”
那时芙蓉浦倒还是笙歌不断,往来寻欢忘忧之人数不胜数。无嫌并非孤身前来,身后跟着个凡间女子,正是康香露。
到芙蓉浦寻欢的多半是熟客,就算是熟客,万也不敢指名道姓让此地主人亲自接待,偏偏无嫌一来,就说要见林醉影。
林醉影那时还在琢磨,要如何逼得许千里不得不带上她周游慧水赤山。她苦苦寻思,心想若不再演它一场苦情戏,叫许千里觉得她可怜。
结果那日她没能琢磨出结果,而许千里也负了约,没在约好的时辰叩开芙蓉浦的门。
那日坏透了,林醉影怒饮烈酒数坛,喝得个烂醉,挂在墙上的画因她动念而变了又变,原还是春情图,后来变成武人斗虎,最后竟变作猫踩蚂蚱。
她的心绪全在卷上。
门忽然被敲响,那声音一现,她还以为是许千里来了,不慌不忙坐直身,端好架子才勾手开门。
门开,外边的哪是许千里,而是隐藏了气息的香满衣和云满路。
两个小丫头在门外躲躲藏藏,见林醉影未被吓着,面上露出失望之色。
林醉影脸上没好气,睨着她俩问:“去哪儿玩不好,偏偏要来我跟前闹,再不走,墙根的扫帚可就要收不住了。”
香满衣和云满路赶忙站直身,脑袋都快低到l胸前,跟鹌鹑一样。香满衣老老实实开口:“主子莫气!我这不是怕打搅了你,所以才遮遮掩掩么。”
“你分明是想吓主子一跳,我早劝过你。”云满路说。
香满衣打起哆嗦,小声解释:“是因为有人想见主子您,所以我才紧赶慢赶而来!”
“何以见得‘紧赶慢赶’,你四处晃悠,差点晃到了别处。”云满路可劲儿揭她老底。
“说正事。”林醉影说完,放在门后的扫帚便动了起来。
香满衣赶紧开口:“来了个生面孔,说要见您,如今她人就在芙蓉浦门外呢!”
这回云满路不吭声了。
“谁?”因为天上之事,林醉影不免想到引玉。
“看起来是个很厉害的佛修,模样长得又冷又凶,我不敢多看。”香满衣嘟囔。
云满路欲言又止。
不是引玉,林醉影本想直接拒绝,但忽然想起,此前有人在芙蓉浦遮面现身,身携天上神器。只是后来她再问引玉,引玉说,许是她看走眼了。
她料定自己没有看花眼,如今这求见之人指不定就是当时那位,正因是天上神佛,所以才裹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