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260)
“男相。”霍金枝说:“男和尚!”
这般笃定,定然没错。
莲升紧皱眉头。
霍金枝又说:“于他而言,也许只是举手之劳,不过他救的可是我的性命。”她不愿多说,扭头朝白泠湘看去,目光一撞,两人间似乎有三言两句说不完的悄悄话。
“那护佑的神仙又是打哪儿来的。”莲升问。
“就是他。”霍金枝笑了笑,继续说:“只不过在我们平常人看来,就连刚入道的也称得上神仙,什么神仙护佑,不过是传来传去变了味。”
引玉假意信了她的话,也笑,“倒也是,我如今可不就被喊作‘仙姑’么。”
“二位当得起。”霍金枝说。
引玉看向柜台后,话也算是说给柯广原听的,“既然今夜还不能走,你们便先在客栈里住一夜,房钱便免了,掌柜的也当积积功德。”
柯广原想为仙姑做事还来不及,自然仙姑说什么,他便听什么,当即安排道:“对对,今夜诸位就在小店里歇一宿,明儿我去打探打探消息,时机一到,各位便赶紧出城。房间么,我立刻去收拾,几位安心住下就是。”
店小二眼珠一转,把粗布往肩上甩,麻利道:“我去就是,楼上客房都干净的,把褥子铺上就能睡了。”
霍金枝等人眼眶通红,惊喜得不知如何道谢才合适。
此前被康觉海戏弄过的霍兰妗眼泪直流,捂脸说:“那日唱戏,二位也出了面,如今又承二位的恩,不知如何还才好。”
霍金枝也躬身,欲哭又笑,说:“旧恩人没寻着,如今又添新恩人,真是上天眷顾。”
“当我是行善积德。”莲升面色不改。
店小二铺好床褥,匆匆跑下来,说:“诸位随我来。”
等这戏班子安顿下来,引玉才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茶。
记忆到底是复苏了,茶水怎么喝都不对味,还得是酒,她懒懒散散道:“能把人留住也算好。”
莲升站在不远处观画,画上的墨色越来越明显了,轮廓又清晰了几分。
她心知,真身融入灵台,此乃必然。
“不出所料,救他们的人与佛门有关。”引玉放下茶盏。
莲升转身,眸色沉沉地说:“是不出所料,但也出乎意料,那点金光根本就是灵命尊的,不过听戏班子的人说,救他们的人,是男相。”
又是怪事一桩。
天上人人知晓,灵命得大圆满,而男女性别乃是身外之物,牠没有肉/身,自然不分男女,只是,在白玉京时,从始至终,灵命都只以女身示人。
引玉想起了往昔,也自然记得灵命该是什么模样。她哧笑说:“为了不被认出,倒也可能变作他人模样。”
“灵命尊神通广大,变换模样的确易于反掌。”莲升走过去,捏起引玉的茶盏微微一倾。
茶水落在桌上,她沾了些许,在桌上写下“涅槃”二字,说:“求涅槃,必然是缺此涅槃,我还是想不通。”
“不过,害人者救人,还是匪夷所思。”引玉说。
莲升思索片刻,说:“无嫌让康家供的双面佛,必和‘涅槃’有关,也许能通过戏班子推出一二。”
“总不该是一面已得涅槃,一面求涅槃。”引玉自己也觉得离谱,摇头说:“就算是三头六臂,那也是一人一魂,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怪事。”
说完,她冲莲升招手。
莲升本以为引玉是想同她咬耳朵,可才弯腰,伤着的那只手便被捧起。
引玉低头吹了口气,问:“何时能好啊,莲升,可不能再伤着了,往后的事情还多着呢。”
莲升淡声:“劫雷之击,就连天赋异禀,也得数日才能好。”
柯广原哪敢多听,早在两人说事之前,他就拿棉花堵住了耳朵。
他还在窸窸窣窣地雕桌子,要是让他听到,他怕是刻刀一甩,立刻跪在地上喊“神仙”。
康家大宅又亮了灯火,康觉海烧得愈发厉害,从雪里挖出来的冰帕子,才往他额头上盖了没多久,就全化成水了。
他边上守满人,老夫人也提心吊胆地坐在边上,指使道:“再换帕子,那水化得都要流到脖颈上,还不擦,一群人怎么笨手笨脚的!”
康觉海的正房和小妾全在边上,倒不是担心康觉海,只担心自个儿,看样子,康觉海怕是活不成了。
符箓救不了康觉海,那仙长又不知去哪了,晦雪天的大夫倒是都被逮了过来,可这地方药材稀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大夫空有回春的医术,也救不了他。
康觉海要是死了,这康家必要易主。此前康觉海和康喜名极不对付,康觉海一死,跟在他身边的那些人,都得遭殃。
老夫人哭道:“原先不是有了好转的,怎忽然病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