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20)

这纸人还挺寒碜的,纯手撕的,精致不到哪去。

撕完,鱼泽芝取了一枚铜板,将纸人压在地上,扭头看向邬引玉说:“借发簪一用。”

邬引玉不明所以地取下发簪,那木质的簪子其实另有玄机,尖端可以拧开,里边藏了一根银针。

她没想到,鱼泽芝竟知其中玄妙,轻而易举就把里面的银针取了出来,不由得眯起眼问:“您怎么知道,我的簪子还有这妙用。”

鱼泽芝把银针刺向中指,挤出了点儿血,往纸人额上一抹,淡声说:“成。”

被压在铜钱下的纸人便跟活了一样,嗖一下滑了出去,站稳后一个躬身,一副顺从听话的样子。

邬引玉把簪子拿了回去,重新把长发挽起,却余了一绺还在背后垂着,追问:“谁跟鱼老板您透露的?”

鱼泽芝这才取了老鬼眉心的铜钱,又扯下对方脸上失去效力的红棉线,答道:“五门里多的是知道这事的,邬小姐藏得不牢,旁人想知道又有何难。”

“鱼老板这次回叡城,是把所有人都调查了个遍,还是……单对我感兴趣?”邬引玉语出惊人。

“邬小姐怎么这么问,还觉得两块玉都是我的手笔?”鱼泽芝朝远处一指,一边使唤起纸人说:“去。”

纸人往老鬼面门上一贴,那只鬼顿时如提丝木偶般,脚步生硬缓慢地往远处走。

“那件事不是解释清了么,我怎么还能怀疑您呢。”邬引玉两眼弯弯。

鱼泽芝不发一言,低头竟取出一面镜子,往地上一搁。

这镜子非同一般,能照得出鬼祟的模样。

老鬼被纸人引着,一步步走进镜里。

鱼泽芝再把镜子一收,那浑身灰白的鬼便消失了。

邬引玉对鱼家了解不多,只知道这一门擅长御傀,寻思了一阵问:“你把他收了?我还料你会就地度他呢。”

“镜中幻境自会解开他的心结,再出来时,他必能自己找到下两际海的路。”鱼泽芝朝北边侧身,问道:“走么。”

邬引玉捡起地上没烧完的香,往萃珲八宝楼外边的石阶上一戳,硬生生把香戳灭了。

其后她很随意地把香和碎黄纸往丢进垃圾箱,眉一抬便说:“走呗,没想到鱼家送鬼的法子,和邬家还挺像。还是说,只有鱼老板您自己用的法子和邬家像?”

“没有什么像不像,万变不离其宗罢了。”鱼泽芝那遗世疏远的姿态,总有着好像和时代无法磨合的隔阂。

邬引玉笑着调侃说:“我哪敢和鱼老板攀亲道故,我们邬家送鬼可麻烦着呢,不像鱼老板这么轻松。”

鱼泽芝默不作声地看着邬引玉,脸上没什么表情,又一副不怒而威的模样。

“走着呀鱼老板,看我好看啊?”邬引玉说话不着调,绕着萃珲八宝楼走向正北的长街,寻思着要不要再逮只鬼来问问。

走时,邬引玉回头看到鱼泽芝还在萃珲的门外站着。

鱼泽芝一动不动地望着门楣,也不知在看什么。

邬引玉想起,刚过来时,门楣上便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引着她抬头。

可她如今得赶时间,朝腕表一指,催促说:“鱼老板,别再散发您那无处安放的善心了,这萃珲八宝楼里全是鬼,你还想一只一只全送走不成?那些老鬼执念重,连地下的无常都带不走他们。”

萃珲八宝楼里鬼物繁多,不单因为这是一个古董拍卖行,也因这楼四面皆通,还处在一个十字路口。这样的方位说实话并不好,可以说是“万箭穿心”,犯大煞,尤其这楼房还孤蜂独高,凝聚的阴气可谓是重上加重。

所以最开始的那个老板才会把楼房修成八面八角,借八卦盘将其镇住。

但鱼泽芝还在一言不发地看着门楣,使邬引玉跟着顿步。

邬引玉转身走了回去,背手仰起头说:“这上面怎么了?”

“有东西。”鱼泽芝忽然说。

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要是有东西,那便只能鬼祟了。

邬引玉打量了许久,可就算动用阴阳眼,也看不出上边能有什么不干净之物。

那古怪的感觉又浮上心头,仿佛在催促着她。

看。

快看。

“鱼老板看见什么了。”邬引玉的心蓦地一紧。

鱼泽芝伸手说:“给我一张纸。”

邬引玉哪会带什么纸,她下巴一努,说:“袋子里黄纸叠成的元宝,您把它拆开用?”

鱼泽芝只好翻出了一只被压扁的金元宝,把袋子往地上一搁,不紧不慢地拆起元宝来。

这黄纸本就软绵绵的,展开后全是皱褶,所幸还能用。

“又要做个纸人啊?”邬引玉打量道。

鱼泽芝已经叠起黄纸,三两下还真撕出了个纸人。和先前一样,在要了邬引玉的银针后,她再次把纸人“唤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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