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158)

她一哧,说:“不还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么。”

“明儿跟他。”莲升用极其端庄正经的姿态,语气极淡地说了一句。

是夜,凉风习习,窗户被刮得砰砰作响,似有人敲窗。

床板始终是太硬了,引玉极难入睡,便侧身朝窗户看去,冷不丁瞧见一张脸。

整张脸都已经贴在窗纸上,却因为夜色浓重,而屋里又未点灯,所以只看得到黑黢黢一团。

到底是见多了鬼怪邪祟的,引玉哪会怕,只是有些意外地坐起了身。她一动,床板就嘎吱作响,惊醒了偎坐在边上的莲升。

莲升睨她一眼,察觉到她目光所向,很快便朝窗户望了过去。

才与屋中二人对视上,那鬼脸嗖一下便降了下去,没影了。

引玉哪会容它就这么走了,捏紧领口走了过去,猛一推开窗,顶着刺骨寒风便往外探头。

莲升走到她身后,伸了根食指往她衣领后一勾,“你是一点也不慌?”

引玉没找着遗留的鬼气,回头笑了,说:“在以前那世界时,我可劲儿担心您不怕,来了这,反倒成您关心我了,东道主呀?”

莲升那手指还在她衣料上勾着,轻轻挨在她后颈上。她反手抓住那只手,嘶了一声说:“凉。”

没想到莲升变本加厉,屈了手指,朝她后颈沉沉一刮。

引玉被刮得心尖打颤,似笑非笑问:“干什么呢。”

莲升收了手,走去推开门说:“下楼看看。”

才下楼,便看见掌柜昏昏欲睡地坐在木桌后,一侧的门依旧是敞着的,风刮得他白发翻飞。

察觉到有人下楼,掌柜连忙睁开一条缝,眯着眼问:“哎,二位怎么这时候下楼。”

“掌柜的这么晚还不歇?”引玉问。

“这不是在打瞌睡嘛。”掌柜叹气,“门得开着才行,要是恰好有客人来,那可不就是天上掉馅饼。”

原先以为对方夜不闭店是为了生计,如今一听,味儿就变了。

引玉眉一抬,说:“也是,谁不想天上掉馅饼。”

“二位这是要出去?”掌柜诧异问。

引玉颔首,已捏着领子步向大敞的门,“出去看看。”

掌柜眼都瞪直了,讷讷道:“这时候还要出去么,夜里容易出事的啊。”

“无妨。”引玉往门槛外一迈,被冷风吹得差点睁不开眼。

莲升打了伞,往对方头上遮,不咸不淡道:“那鬼影挺会躲藏,楼上楼下了无踪迹,要想躲得这么彻底,那只能躲在活人躯壳里。”

“你说,刚才窗外那鬼脸是店掌柜么?”引玉微微扭头。

莲升并未转身,而是沿着长街望了过去。

远处似有人吵吵嚷嚷而来,其中一人还哭嚎着,那哭声可谓是惊天动地,又熟悉至极。

只见一群人绕过屋舍,架着一衣衫褴褛的人走近,那人可不就是此前在厉坛边上踉跄跑远的钟雨田么。

钟雨田倒是挺会跑的,明明怕极了康家人,却偏要撞到那家人脸上。

作者有话说:

=3=

第57章

三更半夜, 这晦雪天大路上的落雪声被种种喧嚷捣得稀碎。

康家似乎还执着于为家中病者找替,穿的竟还是一身白麻衫,为首者擎灯而行,跟在后边的人为了架稳钟雨田而手忙脚乱地挤作一团。

钟雨田呜呜大叫, 可因为嘴巴被堵上了, 连哭声也变得含糊不清。他两条腿一个劲往前踢, 不一会便不肯走了,身使劲往地上坠。

提灯的人质问:“说, 你到底是怎么出来的,要是不肯讲, 一会别想进厉坛里面了, 我直接把你扔进火堆!”

钟雨田怕得一阵挣扎, 嘴里呜呜叫唤,声音含含混混地求饶, 压根不承认自己是怎么出来的。

康家人见他不肯走, 硬是拖着他往前,他们一个个头戴白色兜帽, 聊胜于无,倒是能挡些风雪。钟雨田的头上却只有鸟窝般的头发,还因为盖了雪而变得白皑皑的。

钟雨田两条手臂被架高,半个身在雪上拖行,幸好雪厚,雪中也没有树杈子, 否则他这一路定不好过。

“帮你的到底是谁!”那提灯的人又发话了:“你此前可没有这么仗义,怎么, 突然痛改前非了?”

“唔唔唔!”钟雨田发出三个音, 听起来约莫是“放开我”。

“把他嘴里那团麻布给我取了!”擎灯者捅了捅耳朵, 实在是忍无可忍。

后边的人只好把钟雨田嘴中麻布取出,还差点被他咬着手。那人连忙一缩手指,骂骂咧咧道:“妈的,这口牙一会都给你拔了!”

口中一松,钟雨田也连连吐出骂句:“干你们爷爷,你们康家真把自己当城主了,天天在晦雪天横行霸道,伤天害理的事是一点没少做,还总喜欢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害人!康喜名,我惹过你不曾,我当时还帮过你,真是忘恩负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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