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145)

“正是。”男人光是喝茶,喝完便续上,压根不碰碟中茶点。

那得是死过多少人,又得用多少阴气滋养,才能有源源不绝的僵,就算是此前草莽山里的活死人,也不敢说是源源不绝。

引玉心惊,她怀里那木人也快要憋不住话了,一双木雕的眼珠子就快转出火花。

“倒是稀奇。”莲升眼也不抬地说。

引玉回过神,重新拿起筷子。她端起碗吃上了几口饭,眼使劲朝莲升那边睨,眼波跟起了涟漪似的,盈盈润润地转动。

莲升只和她对视一眼,便慢腾腾别开眼,说:“今日不就是要去厉坛么,旁人两三句话就能说服你?”

“寻常人哪左右得了我。”引玉慢腾腾说:“只要鱼老板不拦。”

莲升轻呵了一声,眼轻轻阖上,敛去眸中波动。

坐在楼梯下方的男子喝完了壶中茶,转头对着柜台说:“掌柜的,烤红薯有么。”

掌柜连忙说:“有的,但要等上片刻,待我去看看火。”说着,他便走进厨房。

待那掌柜走开,男子取出铜钱往桌上一放,冷冷看向厨屋的垂帘,压低声说:“厉坛是二十三年前设的,那时筑基镂石的人中,并没有柯广原这一号人。”

引玉本还想问“柯广原”是谁,留意到男子的视线,她顿时明白,怕就是那掌柜。

说完,男子便起身上楼,压根不容多问。

引玉托起下颌,说:“掌柜为什么撒谎。”

“谁知。”莲升无心评判。

少倾,柯广原把烤香的红薯捧了出来,却已不见那位客人的身影。他数了桌上铜钱,显然是算上了红薯的,连忙说:“我给他送到楼上。”

他回头看引玉和莲升似要出门,又观两人衣衫单薄,差点就把自个的大氅借了出去,刚脱下便被莲升制止了。

“不必。”莲升抬臂拦住。

柯广原就这么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位姑娘冒冒失失地闯进雪中。他寻思,这两人怎么就不怕冷呢?

莲升撑伞挡雪,腾出一只手捏住引玉手心,省得这人又冻得浑身发痛,到头来还得她扛着走。

引玉像被伺候惯了,伸着手心任对方拿捏,那热意沿着经脉一扩,周身暖洋洋,舒服得生起倦意。

就算是白日,晦雪天出行的人也少,尤其这还是在城中,连个在外游荡的流民也见不着。

那些流民应当是怕康家的,压根不敢往城中靠近,唯恐被擒到厉坛当祭品。

康家能在如今的晦雪天有这一席之地,和当年设厉坛的人脱不了关系,他们手中各式各样的符咒,怕就是邬嫌给的。

引玉倚着莲升,慢吞吞地踩着雪,竟还不是莲升带路,而是她在带路。

莲升慢她一步,也不问什么要朝这方向走,打伞的手似是不会累。

绕过鳞次栉比的屋舍,路越走越空旷,遍天的雪没能掩盖远处的火烟味。

此时,只要目光往远处白墙上一眺,就能看见升腾的黑烟。

厉坛近了。

引玉眯起眼,在看见那袅袅灰烟时,馋劲儿又涌上心尖,也不知道她从草莽山消失后,烟杆落到哪去了。

她停下脚步,捏住伞柄说:“跟着鬼气走的确没错,那厉坛一设,怕是百里外的鬼祟也赶着来了,鬼气聚集之地就是厉坛所在。”

不远处传来火花噼啪声,这天寒地冻的,厉坛的火势竟一直不减,浓浓黑烟快要与天上乌云持平。

“难不着你。”莲升说。

引玉悠悠说:“小聪明罢了,只是我不明白,邬嫌为什么要把我的地方糟践成这样子。”

莲升没应声。

绕过斑驳白墙,才知那厉坛到底有多大,竟比草莽山里的石台宽了不止三倍,跟个广场似的。

不同的是,祭台上大火刮刮杂杂,火烟浓黑冲天,炽光灼目,叫人压根看不清里边是什么样子。

只定睛多看那烈火两眼,眼前便好似余下一团光斑。

引玉忙不迭移开眼,忽然听见几声“啾啾”,似乎什么东西在叫。

传闻里,僵被大火灼烧时,是会发出“啾啾”声的。那声音和它残躯败体极不相称,乍一听悦耳得好像鸟儿唱叫。

这天寒地坼之地,人尚难存活,更何况是鸟,既然不是鸟,就只能是僵!

只是,放眼望去烈火熏熏,厉坛周围没个人影,都说此地僵尸源源不绝,想来,那些僵或许还有个隐蔽的藏身之处。

引玉本想迈近点仔细打量,肩头却被紧紧按住了,手里还被塞进来一把伞。

莲升把伞给了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祭台大火,说:“就在这站着。”

“有僵。”引玉握住伞柄,在火光中寻觅,“但我看不到它。”

“我知道,我看到了。”说着,莲升往火中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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