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命(117)

所幸如今夜色黑,鱼泽芝又在看路前行,见不到她咬牙切齿的模样。

路过的溪涧上横着一木板桥,过去得见一石碑,上面的刻字用红漆填实了。

草莽山界。

经过时,那木板桥嘎吱作响,极不大牢固,底下溪水潺潺,石头上满是苍苔。

鱼泽芝走在前,察觉身后人越走越慢,回头说:“要我背……”

她话音一顿,停得很突然。

邬引玉气息憋闷,双耳还嗡鸣不停,压根无心觉察其他动静。

见鱼泽芝顿住,她才猛地扭头,惊觉石碑边上藏了个黑影。

她们刚刚从从石碑边上路过时,那儿明明是空的。

邬引玉连忙打开手电筒,不假思索往石碑上照,桀的一声,那影子倏然闪走。

那声音尖锐,直接撞碎她耳边嗡鸣,显得清晰无比。

“走。”鱼泽芝睨着那冰冷的石碑,说:“你走前面。”

邬引玉不紧不慢走上前,嗅到一股腐臭腥膻的死气。在路过鱼泽芝时,她特意往对方肩上一扶,轻声问:“鱼老板闻到了么?”

“是僵。”鱼泽芝笃定。

那大难不死的住客可不就是跟着僵误入草莽山的么。

邬引玉皱眉,闻着这极浓的臭味,忙把光往别处打,就连头顶也没放过,“刚才那黑影是僵?”

似乎不大应该,那东西虽能飞天遁地,但周身僵硬,行动便捷不到哪去,方才石碑后的影子,可是一下就蹿没影了。

“现在还说不准。”即便是鱼泽芝,也给不出一个准话。

邬引玉继续往前,又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乍一听好像树叶在风中微动。她手腕一转,又猛将光打了过去,看见一个身影半掩在树林中。

他歪着身,衣着和此前那只疫鬼一样破烂,但后背有长发掩盖,又穿着长衣长裤,叫人看不出他肤色是灰是白。

大半夜无端端出现人影,如果邬引玉是误入林里的迷路者,必定会跟上去追问一番,偏她不是。

她懒散姿态一收,周身虽然还难受着,却不得不认真了起来。

那玩意儿可太怪了,周身僵硬不假,却并非寻常跳僵,而是双腿迈动着往前走,也难怪此前的住客会被蒙骗。

他穿过两树间,脖颈似乎无力支撑,脑袋近乎要挨至肩上。

风一过,便吹开了他身上的尸味,那气味浓郁难闻,要是此前那住客闻得到,也不至于跟了一路。

邬引玉好奇,这僵是想把她们带到哪里去。她心中隐约有了猜测,不屑一顾地嘁了一声,说:“是因为疫鬼要找替,所以僵才把活人引过去么,那些疫鬼的排面可真够大。”

“跟着看就是了。”鱼泽芝迈步。

邬引玉手电筒的光一直打在那僵的后背上,僵竟不觉灼热,许是因为草莽山的阴气多到满溢,阴气一重起来,什么火啊光啊的,都伤不了他们了。

她遗憾道:“可惜那位住客跟丢了,否则还能问问他,这一路走到底,能见着什么。”

“从旁人口中听说,可没有亲眼所见来得有说服力。”鱼泽芝淡声。

“倒也是。”邬引玉暗暗转动手腕,轻甩脚踝,走路越来越费劲。

引路的僵径自穿过一片荆棘地,这也许是他衣衫褴褛的原因之一,大概也是因为这个,那位住客才会跟丢。

邬引玉倒是不慌,打着手电筒找那僵的身影,寻到一条窄径,慢腾腾挪了过去,回头说:“鱼老板,这边。”

草莽山本就大,没几个人进山,故而能走的路少上加少。

那僵横冲直撞,活人怎敢像他那样钻,怕是还没被疫鬼找替,就先被这荆棘沟壑折腾个半死了。

在山间走了近一个小时,弯弯绕绕了许久,把方向给绕迷糊了。

邬引玉拿出手机,才发现这地方有点意思,不光没信号,就连方位指向也是乱的。她走得浑身酸乏,身越来越沉,活像那僵的本意就是想把她们耗死在这。

她扶着树,喉头哽着一口气,压根不敢停,要是停下,就彻底迈不动腿了。

鱼泽芝蓦地开口:“看。”

邬引玉忙不迭抬头,只见幽深树林间竟余有一大片空地,其间绿草郁郁,一茬茬的足有半人高。

草间似乎掩盖了什么东西,只一角灰白水泥露了出来。

周边的树上竟爬满了疫鬼,乍一看还以为满是果实。树下一些僵在缓慢走动,抬腿时四肢钝重响着。

邬引玉从未见过这么多的僵和疫鬼,就算是一串儿喇叭花,也开不出这么多,难怪草莽山的阴气如此浓郁。

在一众死气中,她瞧见了些许青白的烟,那是活人之气。

“活人?”邬引玉诧异。

鱼泽芝目光微动,循着青烟来处望去,抬手指着说:“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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