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化女帝的摆烂十八式(126)

作者:笼中雾

“我要悲悯众生,但不该共情凡人苦命。”

严肃的高大男人厉声怒斥:[你要成为悲悯众生的圣者,而不是一个为人类的苦难落泪的小小女子!]

“我要时刻安静守礼,莫喧哗,莫愤慨。”

[可我是人啊!]她试图反抗。

啪——

巴掌携风而来,灼烫感侵袭她的侧脸,耳鸣嗡嗡,脑中一片空。

[你是圣者!]高声厉喝刺破耳膜。

“我是圣者,是秦恕。”

[记住了,你叫秦恕,是我南霖圣女。]

“我要当一尊没有情绪的石像,然后做出慈悲的模样。”

[到民间布施吧,拯救他们,宽恕他们,给世人带去希望与慰藉,让他们信仰你。]

她被供奉于大义之上,不被允许拥有自我。

在信徒与父皇眼里,她是一座会走动、会言语的雕像;他们信仰她,需要她,不因她是秦姝之,只因她是圣者。

秦姝之垂下头,乌黑的发丝滑至身前,映在雪白的衣袍上,压着瘦削的肩膀,恍然泄露出几分难堪重负。

兰景淮半张着唇,陷入一阵漫长的失语。她本该因那些无望可怕的过往感到极致的愤怒,却仿佛浑身被冻结,连呼吸也静止。

以往所有在秦姝之身上感受到,但不曾深究的异常,在此刻都有了答案,可她完全不觉得开心。

有什么坚硬冰冷的物什正在挤压她内脏,令她几欲呕血。

秦姝之安静地望了她片刻,忽而倾下身,侧躺在她身旁,左手肘半撑起身体,将脸凑近,与她对视,右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指腹于她的眼周摩挲。

“我很喜欢你常常望向我的目光。”她说,“纯粹,专注,执拗,贪婪,还有喜悦满足的闪光,这些都不是面对一尊圣像该有的眼神。”

“曾经你那么小,却轻易看破了我的伪装,在远离父皇的东昭,我第一次尝试做一做人,在一个年幼的、奇怪的孩子面前。”

她微笑着流泪。

“我是一个无趣的人,整日徘徊在大义与私心之间,会为宏愿抛下私情,亦会因你的死亡舍下性命,矛盾反复得可笑。”

她想拯救这个腐朽的世界,为她那轻易被剥夺性命的母妃,为这世间千千万万的可怜女子。

若要实现祈愿,便得成圣,彻底放弃人性,成为一尊无喜无悲的圣像。

可她终究做不到断情绝爱,当不成真正的圣者。

圣道毁了,她只觉得轻松,从未有过的轻松。

“你不知自己于我而言有多么重要。”她动动手指,压碎了兰景淮眼角溢出的一滴泪。

女孩身上牵系着她身为人的一面。

“你乃我之私欲,我之恶念;乃我是人非圣之明证;乃我名秦恕,不可心有欲求却仍有欲求,是以所犯下的最大孽障。”

“我很抱歉,当年丢下你独自离开。是我无能,带不走你,也不愿将过去的不堪牵扯进你的人生。”

兰景淮喉咙堵得说不出话来。

她望着上方女人柔和含笑的眸子,泪光闪着微芒,刺痛她的眼,一口血蓦地涌上喉间,被她硬生生咽下去,却也冲破了言语的桎梏。

“你什么都未做错,何来孽障。”

伸手穿过女人腋下,环抱住她的背,用尽全力将人拉下来,双躯紧紧贴合,浑不在乎体内的残破虚弱。

“你是人,有情,不是圣者,也并不无能。这世间,只有你能将我拉出泥泞,像人一样活着。”

身体在细微的颤抖,如同一根绷到极致的弓弦,好似下一刻便会断裂,但施加在秦姝之身上的力道却极为谨慎小心,就像受伤的人是她一般。

翻滚的热泪在将脸埋于女人脖颈的瞬间涌出,她喘不过气,胸膛起伏着,发出一声压抑的嘶鸣。

剧毒的腐蚀不能让她发出一声惨叫,唯秦姝之可以。

“他怎么能…那么对你。”

眼里的恨意淬了毒,她恼怒南霖先帝死得太早,否则非要将他挫骨扬灰不可。

秦姝之不敢压她太重,亦担心挣扎起身伤到她,只好将双臂撑于两侧,轻轻抚摸着她的发。

那发根像刺猬一样竖起,堂皇昭显着她至顶的愤怒。

“好了,都过去了。”她柔声安慰。

亲历者反而洒脱,许是生性少憎怨,令她并未受仇恨所困。

“他太渴望天道的力量,当年那神秘的男人告诉他,走到尽头的圣道修士,力量是世间最接近天道的人。不过简简单单的几句提及,几乎叫他疯魔了。”

天道啊……

这个词汇对此界之人太过于庞大,一旦将高度托之于此,个体的命运将会变得无限渺小,喜怒哀乐皆无足轻重。

血脉至亲,爱之浅薄,怎比得上对受天道垂青的渴望。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