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师尊想要跳槽晋江(68)
其实她只是害怕而已。
幼时,她伴在阴晴不定的母亲身边,谨小慎微,害怕稍有不慎就会招来打骂,更害怕那个用刻薄又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人有一天终于决定要把她丢掉。
她最害怕的时刻莫过于母亲临终前躺在榻上,奄奄一息地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她怕母亲临死前还要说出什么伤人之语,更怕心中隐隐盼望着母亲什么话也不要说,就这样沉默着快点死去的自己。
在闷热的夏夜,熏香发出恼人气味,母亲沉默着流下一滴泪,如她所愿安静死去了。
就好像她与世界唯一的连线终于断了,向时雁感到恐惧又如释重负。
向时雁刚刚觉醒未来记忆时的恐惧还要远胜于此。
那一天她从闭关的洞府中走出,眼前的一切都熟悉又陌生,墨竹峰上竹林还郁郁葱葱,她居住了数百年的小院也还未化作焦土……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从屋檐上落下,环绕着她一株一株亲手种下的墨竹,小院的主人拘谨地站着,环视她确信与昨日离去时别无二致的光景。
她好像一个异物,所有人都按照既定剧本循规蹈矩地活着,只有她,提前看到了将要发生的未来。
向时雁最恐惧的不是死亡,她早已厌倦了数百年来日复一日毫无变化的生活,又怎么会害怕死呢?
她所恐惧的是人竟然可以不是自己,提线木偶一样被人操纵着,在幕布上投射出某人想要的影子形状。
如果她所有的情绪、所有的话语、所有的行动都可以作伪,那她此前的人生又算是什么?
还不如就此死去,一了百了。
然而结局却不如她所愿。
意识一片混沌,只有剑伤和经脉的痛意传达着她还活着的消息,她陷入黑暗中,无法自己醒来。
直到感受到外界有什么人搬动了她的身体,向时雁这才悠悠转醒。
眼皮好似有千斤重,她微微掀起一点,被洞外阳光刺到,又不受控制地闭上了。
向时雁皱着眉,强忍着头部刺痛,第一时间调动灵识探入丹田。元婴完好,金丹被通过裂隙时的灵波震荡挤出了一丝裂痕,正在丹田内徐徐运行,缓慢却安定地产出细微灵力,替她维持住生命。
向时雁不顾身上疼痛,就要撑起身子起来查看四周,却因左臂伤重使不上力气,又摔了回去。本以为会磕在地面上,她下意识地皱了下眉,背后却一片柔软。
“这位姑娘,你还是别乱动。”耳边传来少女稚嫩清脆的声音。
向时雁尽力想开口说话,嗓子却像刚吞了几千把刀似的生疼,她眨了两下眼睛,在逐渐清晰的视野中辨认出陌生女孩的脸。
那是一张还没长开的小女孩的脸,清秀白净,可爱得中规中矩。
她面色惨白如纸,前胸刀伤已经不再流血,左前肩的伤口更是可怖:那是一道刺伤,边缘血肉发白,深可见骨。陌生女孩看了也跟着白下脸,颤抖着撕下向时雁的衣摆给她包扎。
挣扎了半天,向时雁发白干裂的嘴唇才翁动着吐出一个“水”字。
女孩一摸腰间,她是从山坡上滚落才找到这个洞穴的,竹筒还悬在腰带上,只是经过刚才的晃动,水已经洒了半筒。
她将边缘贴到向时雁唇边,慢慢倾斜让水送入对方口中,眼神担忧地看着气息不稳的女人。
强忍着喉中痛意咽下水,向时雁被呛了一下,忍不住咳嗽起来。唇边突然有粗糙的触感,女子神色一滞,竟是这小村姑捻起袖口为她擦嘴,不要说她修仙以来近三百年,就是还在凡间,与母亲一起生活的时候也没人替她擦过嘴。
向时雁僵着脸偏过头,女孩母鹿一般的暖棕色杏眼却在脑中挥之不去。
她不自然地动了一下,却牵动了伤口将自己痛得神情扭曲。
痛意是那样鲜明,以至于让向时雁感觉到一些不真实。
那一瞬间,山间溪流的水声、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鸟雀清脆的鸣叫声和陌生女孩轻缓的呼吸声争先恐后得钻入她耳中,一切都是如此鲜活而真切。
我还活着。
她漫长的人生中没有哪一时刻这么确信自己是一个血肉构成的活物,而不是谁手中的玩物。
带着死而后生的庆幸,她迎来新生。
神识连接断开了,她找不到林盼娣,一时间有些慌乱,拖着血流不止的身体在太守府内艰难地走着。
厢房内没有人……向时雁在门框上靠了一下,抬起沉重的腿迈过门槛,左肩流下的鲜血顺着手臂从她手指上滴落,打在褪色的红漆上。
一步一晃地出了小院,她却远远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王英。
男人好像因为惊吓又瞬间老了几十岁,惊恐的神情更加凸显了脸上的沧桑,他灰头土脸、哆嗦着朝某个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