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鹤抬手抚上自己的脖颈，那里甚至还残留着一点淤痕，她不得不上了些妆粉饰一番，以免被槐叶发现。这几日她开口说话时声音都还是喑哑的，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向时雁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与伤痛，竟然出奇的不愿将其消除。

很难说她对向时雁的出逃有多么出乎意料，虽然她看到空荡荡的房间时的确心中也莫名浮现出一点空虚，但接着却忽然感到一阵轻松。

其实在她心里某一部分，是在期盼着向时雁能给自己更多的惊喜的，就算再怎么不安，贺鹤也明白自己也不可能这样关她一辈子。

只是没想到她能在两个月之内就逃离自己的禁锢，在贺鹤的预想中，她还会颓丧上很长一段时间。

又或者……这段时间来的消沉都是演给自己看，以此消除她的戒心的？

妖龙独自一人在内室中踱步，她有些难以想象从狂躁中恢复过来的向时雁是如何安静地一点点收拾屋内的残局，将其恢复成在她的人生被贺鹤介入之前就一直保持着的模样，她的脸上会出现扼住贺鹤脖子时沉静哀伤的神情吗？

她又走到洞府门前，自己设下禁制的地方。禁制并未损坏，与她上次离开时也没有什么区别。

贺鹤偏了下头，能看破灵力流淌的右眼视野中自己的灵力如淡金色的墙壁一般牢牢堵死了出口，只是上面却覆盖着一层十分诡异的血红色纹路。

原来如此。她伸手搭在透明壁障上，浅金色的波纹闪动了一下，血红色的繁复纹路一点点在空中显现。

她的囚徒每日徒劳地坐在洞口，用自己的鲜血涂就法阵并非是试图逃脱，而是为了就近观察恶龙每一次通过禁制时，其中如细密丝线一般的法术是如何变化，为主人开出一个通行的口子。

每一日，她都聚精会神地留意着禁制变化的某一小部分，再心中将其拼凑出来。与此同时，向时雁不断用鲜血涂成的拙劣法阵迷惑贺鹤，这样等到最后她察觉到禁制被法阵烧灼时也会以为只是与此前一样的徒劳之举。

两人神魂相融，按理来说禁制一类的法术基本上没有用处，这道门是贺鹤精心准备的，虽然能够阻碍向时雁的行动，但毕竟还是容易混淆两人，向时雁用自己的血液绘出法术，使得这扇门像是迎接贺鹤一般对她敞开，接着便堂而皇之地离开了墨竹峰。

贺鹤抚摸着那斑驳的血痕时手指微微颤抖着，不知为何她忽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向时雁封闭了自己的神识，说明她已经解开了灵窍，抑或者是那神秘的力量又一次出手帮助了她，总是贺鹤此刻无法感受到向时雁的存在，更不知道她的具体方位。

只是这令人不安的感觉并非来自于她对向时雁现状的未知，还带着一种奇妙的笃定，她知道向时雁一定会再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喜。

……可是她真的会连那种事都加入自己的计划中吗？贺鹤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干爽的床榻，心中泛起一阵涟漪。

就算是利用自己的情绪来创造一个时机，供她逃走的时间也不多，她必定还有人接应。

贺鹤大概知道是谁，但现在去追向时雁也没有意义了。

三日前，总算得了空在墨竹峰照料贺鹤的槐叶之所以会突然被人叫了回去，是因为天机门的使者来访。

因为绕开了仙门十三席与太虚宗共同管理青斑密林这块新领地，两宗之间的联系增加了许多，此次天机门的小长老因为一个新发现的遗迹之事来与玉苍山协商，事前并未通报。

天机门算出的天命已然陨落于贺鹤之手，墨竹峰一夜之间分崩离析，月华君残杀大弟子后消失无踪的事也已在这一个月中传遍了修仙界，天机门的动作比贺鹤预料的要快一些，却没有令她太过惊讶。

秦邈就和她一样，不过是为了保护真正的天命而扯出的靶子，而付知又早就对她的身份了如指掌，听说向时雁失踪后第一时间怀疑她也不奇怪。

可向时雁既不知道她与付知之间的联系，又被困在洞府之中不清楚外界的情况，她为何会选择这么凑巧又完美的时机……

黑龙在内室中转来转去，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想不出来的事就先放在一边，当务之急是做好前往妖族领的准备。从向时雁得到的记忆中能看出，那个枭族的领袖还是能成事的，至少她在未来真的将自己的师尊给杀了，甚至若是没有自己横插一脚，她差一点就坐上了妖皇之位。

那么这次将这个众矢之的的位置让给她也好，自己就凭借着这从龙之功，在不会引得人修大张旗鼓讨伐的情况下利用一下妖族的势力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