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河复玉关+番外(27)
鸱坦眺望着三十里外,自从被乌然抢夺草场后,他们只能退守在此处,帐子被乌然人毁去大半,现下连居住都艰难。身后,便是他们最后的家,他比谁都清楚,如今羌戎势弱,中原人又狡诈,早晚会有这一天。
“突骑营先行正面突击,步兵营分四组方阵,随突骑营向前推进!” 陶进益传令道。
甘州骑兵出现在视野内,羌戎弓箭手拉紧弓弦接连放箭,突骑营被射/中的寥寥无几。鸱坦心中悲凉,他不愿认命,猛地高喊道:“杀!”
黎遥君夹紧马腹,死死按着左下肋,身上的盔甲仅护住了胸口,一支箭矢正插在她的肋间。她向后一仰,挥刀将箭杆从根部斩断。
一支羌戎队伍向突骑三营冲来,吴川击落两人后,喊道:“黎遥君,去右前方援助林轲!”
“是!” 她策马疾驰,强忍肋下剧痛,马刀挑刺劈砍,一路斩杀多人。“林轲!我去对面!”
林轲拉长队伍,这批羌戎人就被前后包围起来。
将羌戎骑兵冲散砍杀半数后,突骑营分出五千人协助步兵营对阵羌戎步兵。一刀劈向眼前的羌戎人后心,那人惨叫一声摔倒在地,对面的步兵一抬头,黎遥君诧异道:“程实?”
程实扔下刀扑在马前:“黎遥君!我不想死!”
“捡起来!”黎遥君怒道,“把刀捡起来!”
程实的双眼却突然瞪圆,低头摸向胸口,一支箭穿胸而过。
他倒抽了几口气,倒在马腿旁。
鸱坦再度举起弓,将箭尖对准了黎遥君。此时,陶进益传令:“所有人,撤退三十里!”
她按下心头怒火,带人随大军撤回营地。
鸱坦松开手,一箭落空。
“将军!为何要撤!”她不服道。
陶进益瞧瞧她的样子,说道:“重挫其骑兵,围困即可。”停顿片刻,又道:“你还是先去处理一下伤势。”
罗四年拽拽她的手臂,“走吧。”
医营内,罗四年帮她将盔甲卸下,而后挡在她身前,黎遥君解开最下方的那条系带,咬着牙将裲裆向右上方快速一拉,随即躺下。
医士握住仅剩的一截箭杆向外拔,她痛哼一声复又忍住。
“拔不出,怕是卡在骨头里了。” 医士蹙眉道。
“啊?那这该如何是好。” 罗四年慌忙问。
看了一眼黎遥君,医士拿起一块布递给她,“咬住。”
又是一阵剧痛,她咬紧了牙关,额头上遍布着细密的汗珠,医士见两次都无法拔出,继续将箭头向左旋转,感觉到手上箭杆的些微松动,便说道:“这一下应当可以了。”
话音未落,猛地向上一拔,黎遥君痛到失声,大口喘着气,五官疼得抽在了一起。
“还好,不算太深。” 将祛腐生肌膏涂在伤口处,待包扎完,医士嘱咐道:“此处万不可沾水。每日来换一次药。”说完便转身去为其他士兵医治。
回到营帐,她捂着肋间躺在铺上,刚一闭眼,程实的死状便浮现出来,她呆呆地看着帐顶,罗四年在旁边问:“怎么了?”
黎遥君叹气,说:“我的同窗,死在了羌戎人的箭下。”
罗四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又说道:“他母亲重病,家中缺银钱才来入的伍,他这一去……唉。” 再次闭上眼,“四年,我有些累了。”
“那便睡会儿吧。”
魏争等人回到营地时已是第二日子夜,阵亡了三千人,他们依令在五里外将死去的将士安葬。冬季寒冷,冻土坚硬,将士们不能入土为安让他心中有愧,为防开春引发瘟疫传入本朝,只得将尸体以火焚烧。
一个月后,羌戎人渐渐觉得不太对劲,圬城大军驻扎在三十里外,却不再进攻,出去查探的被赶了回来,去圬城的也全被拦在半路击杀。
“首领,咱们的粮食还不够撑两个月,现在被他们围得严严实实,总不能被活活困死。不如咱们降了吧!”
鸱坦听到这番话并未抬眼,就这么降了,他如何能甘心。面对乌然他都未曾动过投降的念头,何况中原人。
“胡人夜袭!胡人夜袭!”
将这一小股羌戎人击退后,陶进益摇头道:“困兽犹斗啊。”
李贸在他身后问道:“将军,我们何时再出兵?”
陶进益只回了一个字,“等。”
隔日傍晚,陶进益命突骑营整兵待命。子时,突骑营出发,一路冲进羌戎大营,黎遥君、林轲及突骑二营的吕千总带人找到马棚,将羌戎余下的战马杀尽,其他七千骑兵斩杀羌戎人约两千后与他们汇合,撤回营地。
这夜,黎遥君从睡梦中惊醒,听着帐中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她狂跳的心平复了些。这一醒便再难入睡,她拿起马刀,掀起帐帘一角弯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