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妻(26)

作者:柏盈掬

即便这样,还是招了小人妒忌。

考核在半个月前,本就是吏部官员,阮仕祯写完的述职答卷口都没封,出个门左拐就是考功司,直接递进去完事。

却被个与他同科的员外郎名叫孟才远的人给盯上,悄悄进去将名封换成了自己的。

这件事的结果要在下个月才会出来,阮柔借重生之机,已提前预知。

前世,考功司递到圣上面前的通考名单上,阮仕祯连个最末等的“不谨”都没评上,直接是个“缺”字。

皇帝当场就给气笑了,“朕这个师弟,如今已经懒到,连吏考都交白卷了吗?”

阮仕祯当年师从前内阁首辅明经浩,明阁老一代帝师,隆泰帝尚在龙潜时,便常带着阮仕祯这个得意弟子,出入王府讲学。

隆泰帝为人念旧,颇喜爱阮仕祯率真洒脱的脾性,一君一臣甚有私交。

考功司的吏官被这声师弟吓得心惊胆颤,就在皇帝面前查验,还是陛下眼尖,打一堆卷子里一眼认出阮仕祯的笔迹,看看名封,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事后,孟才远自是以舞弊论处,贬官罢职,而阮仕祯也得了个浮躁马虎的考评,吏考最终以不称职落选,责定三年后再考。

九年吏考落选的,大益朝这近百年都未发生过一起,这件事父亲闹得颇为狼狈,有没有可能将皇帝对他的最后一丝私谊耗尽,否则之后的大祸临头,怎会势如雷霆。

沈之砚叫了她两声,阮柔这才反应过来,“啊?怎么了?”

“想什么呢?”沈之砚温和笑看着她,好脾气地又说一遍,“我说,母亲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

“嗯,不会。”阮柔应声,马车有点晃,她向前微微倾身,鬓边双燕金翅步摇垂下的流苏轻轻荡悠,认真地看着沈之砚,问道:

“寻常吏考中,若是卷子被人调换,可有办法解决?”

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这件事需得向沈之砚求助。

沈之砚听出她弦外之意,“怎么,父亲的考卷出了问题?”

“啊,端午那天回去,听他隐约提了一句。”

大益朝有女子端午回门午宴的习俗,那日沈之砚没跟她一道去,阮柔每次回家,总难免触景生情想起翟天修,回来后才起了坛酒来喝,偏巧赶上沈之砚早归。

“似乎是……被同科姓孟的一个主事,把卷子给换了。”

其实阮仕祯到这会儿还全不知情,阮柔想着回去再提醒他,对着沈之砚,却并未含糊其辞。

她想看看,沈之砚对阮家的态度到底如何。

“哦。”沈之砚点了下头,神情是一贯的清冷,“考功司应当还在阅卷中,父亲不如去说一声,叫人拆了名封看一眼便知。”

私心里,沈之砚对这位岳父大人不大看得上眼。

世人评价阮仕祯“宠妾灭妻”,这四个字,触了沈之砚的底线。

阮柔杏眼微眯,听出他的敷衍,试探着又道:“他若去了,虽说大概能弄清真相,但这样一来,到底要落个马虎大意的考评,就怕圣上知道了……”

沈之砚眉宇清润,望着她微微而笑,“原来你担心这个,放心,岳父大人深得圣心,当年舞弊案,不是后来也还他清白了吗?圣上英明神武、明察秋毫,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惩治一个恶人——这些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阮柔愣愣听着,樱唇渐渐张成圆形,那唇瓣水泽润润,浸得纹线明晰可见,似一枚熟透的果子,红艳艳的正在邀人上来咬一口。

一双杏眸眨了又眨,长睫忽闪得小扇子一样,不停掀动。

“你……你、你怎会知道……这件事的?”

阮柔太惊讶了,要不是他说,她都几乎想不起来。

舞弊案那年,她才六岁还是七岁来着,当时家里急得人仰马翻,母亲和祖母在外求告无门,只剩下在家抱着哭。

小阮柔当时就一个人跑出门,她生得玉雪可爱,人人见了这么个娇娇嫩嫩的小姑娘,脆生生地礼貌问路,都会好言指点,更有好心人将她送到了大理寺。

她当时就蹲在天牢门口,狱卒来赶也不走,一脸正义凛然,大声对过往行人说着这句话,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我爹爹是冤枉的。圣上英明神武、明察秋毫,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惩治一个恶人,我就在这儿等着,圣上一定会把爹爹放出来。我爹爹是冤枉的……”

彼时的沈之砚已搬离伯爵府,就住在大理寺后面的街上,当日出门买书,恰好见着这一幕。

他无法想象,这个小女孩的内心有多么强大。

被人冤枉时不会偏激愤懑、不会躲在角落里独自舔伤口,而是跑到人群中,就在太阳底下,大声辩解。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