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妻(19)

作者:柏盈掬

她不喜阮柔,妾生女也好、三年无出也罢,不过借口而已,她不能容忍的,是那个女人乱了沈之砚的心。

“之砚,莫要步你父亲的后尘。”

此话出口伤人伤己,母子俩神情同时瑟缩一瞬。

昨夜心魔又起,沈之砚漆眸阴郁,淡淡冷笑,“母亲,阿柔是我的原配,我们夫妻的事,不劳母亲费心。”

其间的讽刺意味过于浓郁,沈老夫人霍然起身,“圣上最重孝道,朝廷以孝治天下,沈侍郎,你骄纵妻室忤逆高堂,叫御史们知道了参你一本,我看你过往十几年经营的好名声,道貌岸然的谦谦君子,便要垮塌了。”

沈之砚左手扶膝也站起来,温文尔雅躬身一礼,“那便塌了吧,让这一府门楣、沈家百年清名,一并掉下来,任世人践踏耻笑……”

他转身向外行去,轻声道:“母亲,其实你早就想这样了吧。”

沈老夫人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回应致命一击,“沈之砚,你狼子野心、六亲不认,当年害死琛儿,更害得你父丧命,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绝户的煞星。”

沈之砚脚步蓦地顿住,从后望去,只见他双肩不停颤抖,受伤的手上,白布迅速渗出鲜红。

“不、……”

此刻他的脸上,那层常年伪装的面具寸寸皲裂,阴鸷与偏激争相爬上锦绣皮囊,脖子及额角的青筋冒起,一突一突跳动,儒雅面目狰狞可怖。

“不是……”

低喃声戛然而止,唇边扯出个恶狠狠的冷笑,沈之砚头也不回,大步向外走去。

右腿不便,在门槛上抬得不够高,猛地磕了一下,他抓住门帘的手太过用力,顿时将那张湘妃竹漆金彩鸾帘给扯下来,片片碎裂散落于地。

足上的软底布鞋重重磕在门槛上,却一点也不疼,他低头望着鞋头右侧下凹的一点,那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一枚可以被撞疼的脚趾。

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让他暴怒的心瞬间平静下来,薄唇牵动,流露一丝更加苦涩的笑。

“沈之琛如珠如宝,而我……只是一块无人问津的顽石,母亲,这么多年了,你掂掂你的心,偏么?”

沈之砚轻声说完,缓步离去。

在他身后,沈老夫人颓然坐倒,心头百般滋味,说不出是解恨,还是害怕。

琛儿是姐姐唯一的孩子,仅看琛之一字,便知他父亲付出了多少宠爱,将对姐姐的所有情意、思念,通通倾注在幼小的孩童身上,分不得半点给他们母子。

沈之砚五岁那年,小安氏在后花园的荷塘边,亲眼看见他把哥哥的头死死按在水里,她当时吓坏了,拖着湿透的裙摆疯了一样蹚进池里,把人救了回来。

她心有自责,更多的是后怕,并未将这件事告诉丈夫。

起初她想着,亲不间疏,琛儿小小年纪便没了娘,她多疼他些,砚儿是她的亲骨肉,长大懂事后自会明白。

那之后,她暗中观察沈之砚,发现他性子阴郁,极为敏感,后这一点,倒真是随了他父亲,伤春悲秋,连树上跌落朵花,都要掉上两滴眼泪。

自此之后,她对沈之砚的管教便开始严厉,想将儿子的脾性给掰回来。

两个孩子相差不到三岁,沈之砚十岁那年,兄弟二人一同在庄子上学骑马,那日教习师父有事走开,回来时发现廊间新近刚得的一匹烈马不见踪影,一同消失的,还有一对小兄弟。

后来,下人在庄外的山路上找到马,还有倒在不远处,头颈断裂而死的沈之琛。

当时遍寻不见的沈之砚,直到天色全黑,才一瘸一拐从山上下来。

烈马驯服时日未长,若非骑术精湛,便是大人也不敢骑。

当时沈之砚只道,哥哥偷了马骑出去,他在后面追赶,并未见到哥哥是怎么掉下来的。

所有人都相信这番话,毕竟他那时候比马腿高不了多少。

由始至终,唯有小安氏一人,坚信长子的死,是次子亲手所为。

第11章 兄与弟

◎那就扔了,也不会给你。◎

金乌西沉,沈之砚独自走回棠梨院,避静绕道后花园。

府宅买回来后,又花了一番功夫整修,府中人丁稀少,大多院落空置。

他在刑部做的,并非与人添财增福的差事,因此日常与朝中官宦走动不多,难得家中设宴,这后花园便也只是随意打理。

一片绿茵花海的正中修了座凉亭,沈之砚走进去坐下,环顾四周,早已没有旧日荷塘的影子。

自他五岁那年过后,母亲便叫人填了所有的水池、莲湾,除了水房,连府里的几口井都叫人拿厚重石板盖得严实。

生怕他又把沈之琛弄死。

日影西沉,光线昏昏苍苍,将沈之砚的影子拖得老长,他低头解下腰间坠着的玉佩,半个巴掌大小,拿在手中随意把玩。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