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妻(149)
老娘没让他失望。
眼见阮桑稳坐如山,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婆母的尊严受到挑衅,付母起身,刚说了句好话,“桑姐儿,咱们万事好商量……”
嘴上这么说,只要一想到几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付母哪能淡定得下来,脸色突变,恶狠狠掳袖子,上来想要撕扯媳妇。
“你把钱还回来,不然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阮桑今日特意带了四个健壮仆妇,见状急忙阻拦。
付母在村里就出了名的泼辣,即刻喊叫着骂起脏话,粗鄙下流的言语,流水价从那两片薄薄的嘴唇向外吐,犹如毒液。
一边叫骂,还撺掇老伴助威,付老汉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辈子以老妻为主心骨,打架动手他不行,骂人这种事倒是不输女人。
四个仆妇站成人墙,挡下一片唾沫星子,阮桑坐在后面,低垂眼帘拨弄茶盏盖子。
见她一幅铁了心跟自己对抗到底的样子,付轶冷声吩咐,“铭哥儿呢?还有圆姐儿,把他两个抱出来。”
孩子在手,不怕她不就范。
付母的叫骂停歇一瞬,继而拍着大腿嚎啕起来。
“嗐呀,杀千刀的贼婆娘,昨儿她就把俩孩子送娘家去了,说什么曾祖母病重,回去探望。我早就知道,这贱蹄子没安好心,打从嫁给你那天,她就瞧不起咱家、瞧不起你……”
这时付轶的二弟和小妹听见动静,也跑进来,跟着两老,一同对大嫂指责斥骂。
阮桑冷冷坐在椅上,瞧着这一家子丑陋嘴脸,以及对面神色阴狠的丈夫,心中的念头更加坚定。
她对付轶说:“你想要钱,我可以给你,全给你也行,我只要带走两个孩子。”
“给她,孩子给她。”付母听见转机大喜,拉住儿子,“只要她把钱还回来,你还怕找不着女人给你生。”
付轶满心烦躁,甩开成事不足的老娘,指着阮桑,语调阴厉,“东西交出来,我可以考虑跟你和离,孩子,你休想带走!”
付母愣了一下,豁然醒悟过来,“对,你拿什么跟咱们谈条件,钱是我付家的钱,孩子是我付家的姓,你是我付家的媳妇,这要在乡下,族老非拿你浸猪笼不可,现如今在城里,那上头可还有王法呢。”
她唾沫横飞,指挥小儿子现在就去套车,“咱这就回老家,开祠堂,整不死这贱妇。我儿子可是官身,死了老婆还愁娶不着新的!?”
阮桑好似一尊风雨中屹立不倒的顽石,指节轻敲几案,目光灼灼逼人,看着付轶。
一家子大呼小叫、虚张声势的做派,这几年她领教过不少,从前,丈夫坚定地站在她这边,两人同进退、共荣辱,相互扶持,彼此信任。
而今形同陌路,也是他率先发难,她知道,只要付轶发话,这些人就会把她当乡下妇人那样对待,让她没尊严、耻辱地死去。
阮桑不禁质问,这些年,她是瞎了眼吗?竟认为面前的男人是可托付终身的良人。
“付轶。”她慢慢叫出他的名字,“都到这会儿,就别撑了吧。你如今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充什么官身?三司日夜派人盯着你,不消两日,就该扒了你这身官袍、丢进大牢,等着秋后问斩。”
“你个贼婆娘,这么咒你男人,黑了心的……”付母嘶声咒骂,回头瞧见她儿子脸上的神情,心里猛地咯噔一下,脚下一软,险些一头栽倒。
付轶撑着桌子才能勉力站稳,凶相毕露,一副要跟她同归于尽的狠戾,又重复一遍,“东西拿出来,阮桑,不然你今天别想踏出付家的门。”
阮桑也跟着站起,面对群情激奋的付家人,她还是低估了他们的无耻。
府中下人一向以夫人马首是瞻,早得了吩咐,这时全都堵在门口,但到底付轶是一家之主,厉喝一声“关门”,下人们互看一眼,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好大的威风!”
眼看厅门快要合拢,被一只白嫩的手撑住。
“姐夫,当年你在我爹娘面前郑重立誓,要一辈子对阮桑好,如今却合起伙来欺负她。”
阮柔踏进门,嗓音高亢清亮,“阮桑是正正经经的官家小姐,不是盐贩子的女儿,也不是乡下花钱买来的童养媳,你们这些姓付的,给我放尊重点儿。”
付母等人被她气势所慑,一时呆立原地,付轶却被那句“盐贩子”惊得脸色一白,他以为这事外人无从知晓。
待看清阮柔身后的沈之砚,付轶瞳孔骤缩,一时间,以为是来抓他归案的,心虚使然,一跤跌回椅上。
“你怎么来了?”
阮桑快步上前,横眉瞪着妹子,却终是没忍住眼眶中的酸热,紧紧捏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