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妻(144)
沈之砚心头得意,言语又刻薄起来,“翟天修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你可是亲眼瞧见了。”
阮柔转开眼,“我爹爹虽性子懦了些,若知道你把我关起来,也是要打上门来找你要人。阿修他到底是我表哥,来救我这个表妹难道不该,只不过是……稍微过激罢了。”
又想避重就轻,沈之砚冷笑,“他带来的那些人里,最少一半是西北道通缉的要犯,贩卖私盐、打家劫舍,手头上哪个不是人命无数。”
阮柔张了张口,不作辩解,金刀商行在西北做得是□□买卖,她现在也不可断言,里面只翟天修一人是干净的。
今夜这事,真要论起来,该当各打五十大板,但沈之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癫狂举动,更让她气恼,忍不住反唇相讥,“你将人引来这里,难道不算以权谋私?”
沈之砚哑然,若今晚成功捉住翟天修,以权谋私他也认了,却被桂保临时搅局,功亏一匮。
眼下他不需要解释,手抚胸口咳起来,白绢立刻浸出几丝鲜红。
“你快别说话,好生休息。”
阮柔当即休战,探了探额头,已有几分滚烫,赶紧扶他躺好,回身出去催云珠的药快些。
这一整晚,阮柔不敢阖眼。
喂药、擦身亲力亲为,她守在榻边,困得不行就掐手腕,不让自己睡过。
沈之砚烧得浑身似炭,阮柔同样心忧如焚,生怕一不留神,他就死了。
原本和秦嬷嬷聊过后,就对沈之砚起了同情,眼下说到底都是因为她,他把自己弄成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愧疚、怜惜,如同潮水将她淹没。
若沈之砚真就这么丧了命,她也不知该怨谁,但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天明,热度稍减,医师昨夜留宿,来看过后终于松了口,调整过药方,拆开白绢,伤口已不再流血,重新上药包扎,又交待了注意事项,方才离去。
秦嬷嬷天不亮就起来,熬了浓浓的一锅小米粥,捧着碗进来,阮柔想她放心,便请她进去亲自喂沈之砚。
走出厅房,她站在廊下看向大门,昨夜激战的痕迹,已被清水洗刷一空,清晨的阳光晒在湿辘的青石板上,泥缝中残留的血迹清晰可见。
昨夜见到沈之砚受伤的那一刻,她的心跳跟着停了几拍,然而后来翟天修被刀架住脖子时,老实说,她的担忧似乎要轻一些。
这一次,她早就打定主意,一天未与沈之砚和离,就是他的妻子,对别的男人不作他想。
与阿修的过往是年少时的美好,留存在记忆中,这段感情便永远是不染瑕疵的。
前世阮桑总骂她拖泥带水,像爹爹那样,是她俩所共同鄙夷。
因此这一次,她坚定拒绝了阿修,却没想到……沈之砚悲惨的童年遭遇,和眼下对她这种执拗的疯劲儿,却令她生出一丝动容。
阮柔一直认为自己是理智的,然而这一点松动,却像在心房壁垒之上凿开个小孔,带着温情的绢绢细流,立刻便顺着孔洞淌了进去。
第66章 认贼作父
◎必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严烁到来时, 阮柔就在屏风后面,将二人的交谈听得分明。
“圣上今日一早就叫了温大人进去。”说起这位顶头上司,严烁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显见又挨了骂。
“军械案咱们接手也有段时间了,却丝毫不见起色。还是他桂大禀笔能耐, 弄来个关键证人, 据说当日亲自参与过贺兰山一役, 知晓那批军械流去了何处。”
阮柔在屏风之后,心头一凛。
看来翟天修已找到面圣的路子,昨夜来救人的, 原来就是禀笔太监、东厂提督桂保。
沈之砚身上搭着薄衾,指尖摩挲上面的花纹不语,盯上翟天修,除了阿柔的原因,另一个便是他的出身与来路, 与烨王、军械案皆有关连。
眼下被桂保捷足先登,其实想想也不奇怪, 都是秦献下狱引起的。
桂保派了人入刑部天牢, 但凡提审秦献便要旁听,摆明不让他用刑,因此到今日还未得到任何有用的口供。
但没关系, 只要人在手里, 迟早会挖出底细,秦献本就是贺兰山之战的监军, 当年军中传言是他暗中调换军械, 虽无实证, 却也不会空穴来风。
桂保这个时候截留翟天修, 提出军械去向,颇有欲盖弥彰的意味,是想把秦献摘出来。
“军械案我自有分数,这事先不急。”沈之砚道:“前次让你跟的事,可有眉目了?”
严烁抬眼看看屏风,知道嫂夫人就在后面,咽了咽嗓子,还是据实说来。
“金刀商行进京的这批货,是由他们那位少主亲自押送,可见事关重要,下面的人没探到具体是何物,不过……是由他本人,亲自送进长公主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