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妻(129)
她往下掉,被云珠张着两手扑住,两人一起滚到草丛里。
沈之砚到来,看见的正是这一幕,他冷冷而笑,袖手旁观,丝毫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
跟在后面的秦嬷嬷,震惊得瞪圆双眼。
二爷娶的这媳妇……性子忒活泼好动。
*
大圆案上,菜肴摆得满满当当。
陈婶一边上菜,口中絮叨,“夫人莫见笑,庄稼人吃用粗鄙,没什么好东西,只是些家常菜,就是不知合不合夫人的口味。”
粗陶制成的碗碟,份量足够十个壮汉吃撑着。
阮柔从小也是炊金馔玉,确实没见过这种阵仗,但农家人待客的诚意,却是感受到了。
与前世她被囚在此的光景截然不同。
这是沈之砚名下的私庄,想来前世除了秦嬷嬷,并无一人知晓她的身份。
那么,他把她藏在这里,或许真的另有目的,阮柔轻悄抬眸,去看坐在对面的沈之砚。
他正跟秦嬷嬷打手语交谈,足够十人围坐的圆案只有他们三个,沈之砚姿态闲逸,并没有平日正襟危坐、端严持重的模样。
面前的菜里,随处可见红通通的辣椒,他吃得很随性,不像在府里,吃一口辣菜也得偷偷摸摸,像做了什么不得了的错事。
阮柔心有所感,沈老夫人是个掌控欲极强的人,府里到处都是她的眼线,对儿子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只有在这里,脱离了母亲的监视,他才能如此放纵。
他对待秦嬷嬷的态度,也是阮柔前所未见,两人交谈热络,没有生分、不似主仆,像一对关系融洽的母子。
秦嬷嬷时不时看一眼阮柔,流露带点讨好、又分外慈和的笑容。
阮柔也在打量她。
与寻常高门乳母的细皮嫩肉不同,秦嬷嬷脸膛黑瘦,是庄稼人常年日晒劳作留下的印记,慈眉善目,略显浑浊的双眼透着朴实。
她主动指指自己的耳朵,又张口比了比,摇摇头,示意阮柔不必客气。
阮柔竖起拇指,弯了弯指节,对她比了个“谢谢”。
“你会手语?”沈之砚冷淡瞥来。
“只会一点点。”阮柔垂下眸子,“小时候祖母身边有位老仆,后来生病坏了嗓子,她教过我几句。”
沈之砚不置可否,又转头跟秦嬷嬷手语去了。
阮柔本有心问问,秦嬷嬷为何会聋哑,见他不理不睬,只得作罢。
丰盛的晚宴,气氛却诡谲的安静,他们两个手语交谈,剩下阮柔如坐针毡,对着一桌子菜难以下箸。
像是看出沈之砚刻意冷落,秦嬷嬷撂下他,把椅子挪到阮柔边上来,殷勤地给她挟菜,自己却不吃。
眼看碗已堆得冒尖儿,阮柔对着秦嬷嬷胡乱比划。
沈之砚冷眼旁观,并没有帮忙沟通的意思,阮柔无法,只得也给秦嬷嬷挟菜。
秦嬷嬷连连摇头,用手盖住碗,指着咽喉,沙哑地啊了几声,回头冲沈之砚翻白眼。
沈之砚这才不情不愿解释,“嬷嬷咽喉有伤,不跟我们一起用饭,你自己吃就好。”
阮柔心下暗叹,知他还在气头上。
只不过,先前他立在墙根下,脸色阴沉,表情中却并无意外。
试问谁家夫人到了庄上,第一个念头是翻墙逃跑,这难道不奇怪吗?
他却像是……早就洞察她的恐惧。
阮柔不愿深想,那太叫人毛骨悚然。
沈之砚此刻像完全变了个人,变成一个连阮柔也不曾见过的人。
他一手持箸,另一只手飞快地跟秦嬷嬷打着手势,吃饭闲聊两不误,姿意随性,全无半分清淡冷漠,那只骨节修长的手,五指翻飞,不知说得什么,不时引得秦嬷嬷仰头,发出无声的大笑。
阮柔看不懂他二人说什么,只觉得从未见过他这样高兴,是一种毫无负担和压力的放松。
秦嬷嬷拿着酒壶,给阮柔面前的杯盏添满,抬手示意:尝尝。
阮柔端在手里,嗅到一股清冽甘醇的香气,笑道:“是秋月白。”
秦嬷嬷认真看她,笑得皱纹迭起,热情劝酒。
阮柔便抿了一小口,辛辣浓烈的气息,酒液像一条细而无害的火线,热意四溢,顺着喉头滑入肺腑,立刻勾动酒虫,酒瘾都有点上来了。
一抬眸,对面沈之砚轻抿薄唇,含笑向她举杯,见她望来,那双瑞凤眼波光流转,仰头先干为敬。
阮柔凑在唇边的杯盏却又搁了回去。
她的酒量还不错,秋月白这样的烈酒也能饮上几杯,不过自家事自家知,她的酒品可不咋样,喝上头会乱说话。
沈之砚分明是想灌她。
她才不会上当。
第59章 做你知音
◎醉着也比正常人清醒几分◎
颊上泛起淡淡红晕, 阮柔含羞带怯向秦嬷嬷摇头,表示:这样烈的酒,我喝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