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妻(113)
豪迈曲乐,自当配甘醇烈酒,阮柔摇头笑道:“我还是喝茶吧。”
倒是坐在对面的沈之砚举杯,清然道:“裴相极爱音律,常说,曲乐与酒,缺一不可,郡主果然一脉相承。”
裴琬莠嗤地一笑,“姐夫这么说,是打趣我呢吧?风雅我可不懂,别说,现如今我连自个儿的名字还写不好呢。”
在状元郎面前坦承目不识丁,倒也算一种勇气,阮柔瞥了沈之砚一眼,果断帮秀秀说话。
“马头琴古朴悠扬,胡笳音质深厚,《破阵子》的曲乐最是激荡昂扬,听着就人心振奋,我也爱听。”
说着话,她垂了眉眼不敢去看沈之砚,从前她听阿修吹奏过胡笳,也是这首《破阵子》,一时神思向往。
“胡曲多在西北流行。”沈之砚眸光一转,看着裴琬莠,“听内子说,郡主从前住在蜀地,那里也有胡曲吗?”
裴琬莠脸色变了变。
小献子曾千叮万嘱,绝不能让人知道她来自何处,就连长公主的追问,都被她糊弄过去,谁想却被沈之砚一语道破。
她打了个哈哈,“我以前住的地儿,穷山僻壤的,当然没听过啦,这不是进了京,才喜欢上的。”
沈之砚轻轻哦了一声,调子拖得有些长,一笑,不再试探。
阮柔冷眼瞧着,对沈之砚这一套探查人心的伎俩太过熟悉,秀秀到底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哪里是他对手。
便将话题引开,说起近期京中流行的妆容服饰、吃穿用度,两人聊得热火朝天,又把沈之砚冷落在旁。
沈之砚不愠不恼,风度翩翩地自斟独酌,手指点着拍子,不时将目光凝在对面明媚的娇靥上,唇边莫名透着一丝嘲弄的笑。
半晌,他起身道:“这郡主府过去曾为王府旧址,应是近两年才翻新,可否容沈某游览一番?”
裴琬莠斜眼瞥他,针锋相对道:“女孩子家的闺阁,不欢迎外男参观。”
若是遵礼守矩,谁也强不过沈之砚这种伪君子,但要跟他来胡搅蛮缠这一套,他还真没法子,被奚落得哑口无言。
难得见他吃瘪,阮柔止不住扬眉,转头问裴琬莠,“秀秀还有客人没到?”
“是啊。”裴琬莠意气风发,因着多喝了几杯,眉梢眼角带上春意,与长公主七分相似的五官,因着年纪小,显出几分娇俏动人。
“上回跟你说的……”她朝阮柔挤了挤眼,“我叫他今日过来,介绍给你认识。”
阮柔会意,余光掠过沈之砚,秀秀有心上人,这是人家的隐私,她没跟沈之砚提,眼下有些拿不准他的态度。
总之,这种情况下,他最好是别杵在这儿。
“夫君若还有事,不妨先走一步。”她起身走到沈之砚边上,手挽在他臂间,大有要送他出门的意思,“今日出门我跟母亲打过招呼了,晚饭后就回去。”
沈之砚是不可能走的,他跟来本就不是为了听她跟裴琬莠闲扯,干脆拉着人在身边坐下,体贴说道:
“我无事,陪你一起走。”
说完看向裴琬莠,彬彬颌首,“是沈某唐突了,郡主还请见谅。”
裴琬莠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伸长脖子望了眼厅门,似乎等得焦急。
她唤过侍女阿斗,附耳低语,“去问问小献子,人怎么还没到。”
阿斗出去,过不久快步返回,蹲身在裴琬莠座边,禀道:“秦公公刚才出去了。”
“嗯?”裴琬莠长眉一扬,满脸失望嘟囔道:“什么嘛,说好了的。”
“算了算了。”她挥手叫阿斗退下,自己斟满酒盏,仰脖一口吞下。
见她满眼失落,撑着腮又满上一杯,阮柔抽出被沈之砚握住的手,走上去柔声问,“怎么了?你约的人来不了么?”
“嗯。”裴琬莠没精打采。
“这有什么的,大家都在京城,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阮柔劝慰一阵,提出告辞,关键是沈之砚坐在那边,饶有兴致的审量,令她觉着不舒服。
裴琬莠也没了宴请的心情,垂头沓脑将他二人送到门口,这才想起来。
“啊,中秋那天是我的及笄礼,殿下这阵已经替我安排起来了,过两日你陪我去看首饰吧,我得挑件顶中意的。”
“及笄礼是大事,的确得早两个月就开始准备,你到时给我递信儿,我陪你去。”
阮柔点头应下,又道:“原来你中秋过生辰啊,倒是好意头。”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前世,翟天修的接风宴,恰好也是中秋这天。
步上马车前,阮柔下意识回头,又看了眼郡主府的门楣,她还是觉得,翟天修或许人已经在京城了。
自八井巷回来,她一直在等他出现,或是阿娘悄悄递来消息,直到今天,依旧是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