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极品的贡茶，到这糙丫头口里，就跟街市上茶水铺子里卖的粗茶并无分别。

他笑了笑，放下茶盏，道：“慕容卓手握先皇‘传位遗诏’，本宫若不认下他这个弟弟，遗诏一旦公布于众，皇权便会立时受到质疑。“

“到时，各方不会再有如今日安稳局面。东朝才从战火中平稳下来，本宫不能拿整个东朝的安危去冒险。”

他说的平淡，似乎并无芥蒂。

旁边却伸过来一只手，握住了他微寒的手背。

他侧过头，就见魏嫣正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轻声道：“殿下，臣去杀了他，好不好？”

第482章 顾念太多

慕容辰看着她的眼神，知晓，只要他一点头，这丫头就真的立时就能奋不顾死地去杀慕容卓。

他心头一烫。

密密麻麻的痛楚再次朝四肢百骸蔓延而去。

绝美面上却是一片平静如常，淡笑道：“此事你不必操心，本宫想要用他查明空心的图谋。他如今在宫中，总比躲在外头让本宫还要费心力去找要好。”

可瞧见长公主如此游刃有余的神态，魏嫣的眼中却浮起更多的心疼。

她往前靠了靠，抓紧了长公主的手指，道：“殿下，臣不想看您受这么大的委屈。”

慕容辰的笑意一顿。

抬眼，瞧见了魏嫣温柔如水的目光。

不由愣了下——这丫头的眼睛从来都是明亮如火，有着仿佛能焚烬一切的肆意与疯狂。

何时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了？

“殿下。”魏嫣朝他弯了弯唇，“您为皇权，为社稷，为百姓，可曾为过您自己做过什么？”

慕容辰脸上的故作轻松缓缓褪去，深眸静默地看向魏嫣。

魏嫣将他的手拽到自己跟前，双手拢住，像是想要用自己的温度替他暖一暖那冰凉的手指。

他沉默数息后，道：“慕容卓算个什么东西，本宫并不委屈。”

魏嫣却笑了笑，道：“慕容卓回宫，于您来说，确实无伤大雅。您身为摄政长公主，忍他，是为了黎民之众，也算不得什么。可是，您还是委屈，因为……太皇太后。”

“！”

慕容辰眼底一颤，张了张口，却没说话。

魏嫣看他瞬间白了的脸，心下愈发难受，再次说道：“您曾把她当亲人，可她却一次次地将刀子捅向您最脆弱的地方。”

慕容辰看着魏嫣，良久，垂眸摇了摇头，“本宫……”

他看着平静，可话已说不出口。

魏嫣鼻尖微酸，几乎挨到他近前，低声道：“殿下，这样的人，不值得您的难过和委屈。”

小坏蛋的话音是从未有过的柔软，他抬起眼，忽然伸手，将魏嫣抱在了怀里。

魏嫣回抱住，便察觉长公主低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浅浅地弯了下唇，抬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声道：“殿下，您记得清平郡主幼年时的无意之恩，所以明知她有意利用您的名声去解自己的困境也并不责罚。”

这也就罢了，清平郡主到底是情有可原。

“您记得太皇太后曾为活命而将你笼于羽下的维护之情，故而多年来，任由她在后宫肆意作为，只要不动摇东朝社稷根本，便是被她羞辱算计，亦能强忍下去。”

可那老虔婆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敢站在她的殿下呕心沥血的功劳上作威作福？魏嫣只恨慕容泰没下死手，能将这毒妇直接捅了！

“您记得先帝的养育之恩，故而无论他留下多么荒唐的遗诏，您都恪守遵循，绝不逾越半分。甚至连先帝仙逝后留下的这摇摇欲坠的东朝，也不惜耗尽病体殚精竭虑地要替先帝好好地守着。”

魏嫣最恨的便是这个先帝，早期平庸，到了晚年居然搞起修仙问道这些荒唐之事来，致使全国上下跟风，祸乱无数，最终朝政不理，各方叛乱，他倒好，吃了太多仙丹，直接撒手人寰而去。

丢下这么个烂摊子，害了无数黎民百姓和守护东朝的将士。

可这些恨意，她没有宣之于口。

她只是摸着长公主的后背，慢慢地、柔缓地说道：“殿下，您顾念得太多了。”

伏在魏嫣肩上的慕容辰抬起头，看向了她。

那双点漆般分明的眼眸里，是魏嫣未见过的不解与空茫。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眼角，道：“顾念太多，却从未顾念过自己。”

她的指尖在顺着慕容辰的眼角滑下，落到他的唇侧，再次抬眸看向慕容辰的眼睛，轻声问：“殿下，不问皇权不问江山，更不问东朝百姓，只问您自己，想要什么呢？”

慕容辰垂眸看着眼前的魏嫣，她的双眼明澈清晰，内里似有能吞噬人神智的汹涌漩涡。

牵引着他，一点点地靠近，然后，被蚕食了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