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秀痛得微微一缩，却依旧笑着：“待会儿奴家若是见着曹大官人，定要说说吴老先生的大度！”

吴老先生这才高兴起来，转过头抓了个别的小娘子动起手脚来。

水秀看了眼，转过身，接过魏嫣的琵琶，道，“扶着我，走吧。”

魏嫣伸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跟着她，走出了这喧闹的大堂，出了画舫，来到甲板上。

魏嫣这才瞧出来，这画舫竟是将首尾连接在了一起，前后画舫间可自由出入。

而前头一间画舫内，也有人笑闹，然而，却又多了一点儿与之前画舫里不一样的声音——有女孩儿的尖叫和哭声。

甲板上有几个伙计端着托盘匆匆路过，并未在意二人。

水秀侧开身，等他们走过去后，又朝前看了眼，忽然道：“这儿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快下船去吧。”

魏嫣一顿，抬眼，看向水秀。

水秀转过身来，朝她看，笑了笑，“你的眼睛太干净了。落到这儿的女孩儿，没有你这样的眼睛。”

魏嫣眉头一皱，道，“这是什么地方？”

水秀抚了抚鬓边被风吹到脸颊上的头发，低低地说了句：“吃人的鬼窟。”

话音刚落，前头的画舫里忽而又传来一声女孩儿凄厉的尖叫，以及男人得意淫邪的笑声！

两相纠缠，扩在幽幽水面，又被压抑的浓黑覆蔽。

那一句‘鬼窟’顿现眼前！

魏嫣攥紧了拳头，想朝前头去。

却被水秀拦住，“别去。你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可不能瞧那些。”

她虽是笑着的，可魏嫣却仿佛瞧见了她那笑脸后，绝望麻木的泪与血。

她怀里抱着琵琶。

这一柄琵琶，不过只有魏嫣半个身子那么宽，却将她整个身形都遮挡住。魏嫣这才察觉，这个女孩儿，太瘦了。仿佛风一吹，她便能散了架。

她忽而问：“你要跟我一起下船么？”

水秀一愣，有短暂的一刻里，魏嫣分明瞧见了她眼底的火光。

可是，很快，那火光便熄灭了。

她抱着琵琶，轻轻地笑开，摇了摇头，“我走不了，我妹妹还在他们手里。我若走了，我妹妹，就活不了了。”

魏嫣看着她，还要开口。

水秀忽然又道：“若是可以，你下了船，可否去京城安善坊的黄花胡同，瞧一瞧有个名叫张兰的妇人？”

魏嫣到了嘴边的声音咽下，看着水秀。

水秀又无意识地按了下头发，似自言自语般轻声道：“也不知阿爹拿了我跟妹妹的卖身钱，有没有给她买药。”

魏嫣眼下一震，忽然上前，低声道：“你……”

“咚咚咚！”

忽然，四五个杂役伙计从前头的画舫里跑了过来，瞧见水秀还呵斥了一声，“在这儿站着做甚！筵席快开始了！大人们都要去吃席了！还不去伺候！”

水秀将琵琶递回给魏嫣，转身，走进了来时的画舫。

魏嫣抱着琵琶，在其中一个杂役怀疑的目光中，走进了前头的画舫。

这一艘画舫与先前的那间不同，而是分成了一个个的厢房，大红的地毯从头铺到尾，人走在上头发不出一点声音。

可两边的尖叫与笑骂，甚至各种抽打肆虐声，却充斥了魏嫣的耳腔！

“哐！”

忽然，身前一个木门被打开，魏嫣脚下一顿，便看一只血淋淋的小手伸出来！

她眼瞳一缩！

下一刻，那抓着门槛的小手，被硬拖了进去！

“哐！”门又被关上！

“小表子！还敢跑？”

“啪！”

“啊——不，不要，救命，救命，呜呜呜——”

魏嫣攥着琵琶的手直发抖。

她想冲进去，杀了那畜生！可她一人，如何救这满船的女孩儿？

她浑身发冷。

“嗡——”

脑中忽然一震轰鸣！

她痛得一下弯了腰！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厉声：“你是何人！”

魏嫣猛地起身，头也不回地朝前跑去！

“站住！”那人压着嗓子低喝一声，拔脚便追，“站住！”

魏嫣将琵琶往后一砸！飞身出了第二艘画舫，一头扎入最中间的画舫！

然而，入内之后，魏嫣却骤然僵住！

第242章 这是地狱

这是一间极其空旷的开间，天井式的画舫中央，吊着一个不着寸缕的女孩儿。

有一个满身书卷气的中年男子，提着画笔，正在她身上，用颜料一点一点地涂抹。

胸前，是水嫩嫩的桃花，小腹，是空谷幽香的兰草，双腿，是劲直葱翠的绿竹。

女孩儿的四周，或坐或站大约二十人，对着那人体上的画指指点点，更有人上手，在女孩儿细腻的肌肤上轻轻摩挲。

被吊着的女孩儿分明是清醒的，被这么一摸，顿时浑身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