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78)
“哦,好的。”
洞真境是什么境界?云乘月不明所以,却懂得严肃点头:“嗯,说得对。”
“我明白你最厉害。所以,最厉害的薛无晦,我今天能抱着你的头睡觉吗?”
上兵伐谋第四招,孜孜不倦、百折不挠。这是最后一招了,如果还不行……那也只能灰溜溜出去了,总不能耍赖非要赖在人家家里,这可不太好。云乘月暗中一叹,却又很满意自己高尚的人品——大概很高尚吧。
帝王弯着腰,阴郁地审视着她。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知道她眼里有笑。
他此时离她很近,近得能数清她的睫毛。他忽然有些走神,却又不像真的走神,因为他知道她仍注视着他,眼神安宁,清澈见底。
……他忽然有点莫名心烦。
薛无晦垂下眼,不想看她,却又猝不及防撞见了她的手——她还是拉着他的衣袖,皮肤是一种健康的莹白,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令人想起花瓣的纹路。
他心中那淡淡的烦躁又加重了。
他不想答应她,否则她今后岂非没完没了?
可一张口,他却听见自己说:“仅此一次,没有下回。”
他立即闭嘴。
对他的话,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弯起眼睛。她缩回手,将那颗头颅抱住,又将之贴在了脸颊旁,轻轻蹭了蹭。
他抿着唇角,望着这一幕。这一刻,他感到了一种深切的困惑:她一直说的香气究竟是什么,其实他也满腹疑窦。退一步说,再是有香气,那也还是狰狞丑陋的东西吧?不该令人心生厌恶、巴不得看都不看?
可她这心满意足的样子,却像是贴着世上最珍贵的珍宝。
她还轻声问:“你明天早上能叫我起床吗?如果太晚,有人来找,发现我不在,可能会有些麻烦。”
他不说话,只盯着她。他在想,为什么会有这么古怪的姑娘?她似乎总是想做什么就做,想说什么就说,情绪清澈单纯得一眼能见底,却又自有一套条理,还有从容的计划。
她究竟在想什么?
只在这一刻,薛无晦突然希望她能继续看着自己。他希望她能继续睁着这双清澈明润的眼睛,将一切情绪继续坦坦荡荡地呈现在他眼前。
但她已经闭上了眼,唇边还带着笑。
“晚安,薛无晦。”
他又等了一会儿,皱着眉、冷着脸,期望她会感到不安、瑟缩,于是再度睁开眼。但她没有。
因为她很快就睡着了。
薛无晦伸出手,想推她,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悬在她上方,终究没有落下。
他只是望着她。
望着望着,不知不觉,帝王的神情变得怔怔的。他盯着她,又盯着那颗枯萎的头颅——他仅存的身体。
他现在是灵魂,而灵魂没有知觉,一点都没有。再强大的力量也不可能让灵魂拥有一丝一毫的知觉。
可,他生前的头颅是他的寄魂之物,所以……通过这颗头颅,他仍能拥有一些真实的、活着的感受。
他其实早就忘记了这件事。千年以来,他带着仅存的头颅沉睡于青铜悬棺中,满心只有恨意和戾气,无暇他顾。
时间过得太久了。久到他已经忘了……
薛无晦沉默地抬起手。他想碰她的脸,却又停下;片刻后,他收回手,只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颊。
他还是怔怔的,有些恍惚地想:时间太久了。久到他已经忘了,活人肌肤的温度、触感,原来是这样。
他站了很久。
最后,他侧坐到了床榻边,继续凝视着她。
他什么都没做,只就这样看着她。
又过了很久,他才化为黑雾消散。
地宫里空空荡荡。长明灯灭了,带来安稳的黑暗,恰如一个甜美的梦。
“……晚安,云乘月。”
……
云府外,某一灯光暗处。
荧惑星官坐在细细的栏杆上,垂着一条腿,百无聊赖地晃着。
栏杆背后,站着一名老者。他背着手,正专注地看着云府的方向。
他看着那孩子走进云府,看着黑沉沉的大门关闭,遮去了她的背影。
“卢老头,你真不现身?”荧惑星官嘲笑道,“连聂家的事都让我去当恶人。怎么,你还怕见到她不成?”
老人沉默良久,刚直清瘦的肩略垮下来。他的头也垂下了。
“……古人说近乡情怯,想不到,近人也会情怯。”
老人自嘲地摇摇头,苦涩道:“一想到当年幼薇的事,老夫的确……有些不敢面对她的孩子。”
虞寄风好奇地问:“你竟然也会害怕?那怎么办,你就不管她了?啧啧,那什么云家、聂家,可都是一个个成精的狐狸,说不定正商量着怎么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