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720)
这个问题是谁问的,是毛必行吗?她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那一天大家都在,庄梦柳也在。他似乎是坐在一旁的石头上,专注地、含笑地听着。
于是,她就讲了很多老师的故事。那一天她一定也讲了那个战场上的故事,讲了老师说的话,讲了她为什么如此深刻地记得那个场景……
为什么?
她为什么如此深刻地记得那个场景?
一定是因为,她刚才没有想全。那一天老师还说了什么,在“生命可贵”之后,还说了什么。
老师当年……老师当年,到底还说了什么?
——要活着,要竭力活下去。生命可贵。
——可是,这位大人,活着太苦了,太苦了啊……
——那也要活。
——可……
——哪怕一辈子都看不见改变,哪怕一辈子都不会有改善,也要竭力活下去。因为……
因为……
她想起来了。
模糊的意识里,老师的背影再次出现。她映着太阳的方向,纵然那只是一轮即将没落的残阳;她留给她的是一道背影,庄严、肃穆,却又温柔坚强。
记忆中的老师向那个人伸出了手。
现在,时隔千年,云乘月也在怔然中伸出了手。
不知不觉,她们两人的身影似乎重叠了。她在思想中溯回了时光,直抵从前,站在了老师当年的位置,也许也是第一次真正明白了老师的想法。那是仅靠语言无法传递的感受。
老师说,因为……
云乘月张开口。
“……因为,人类是只要怀抱希望,就能绵延不绝的存在。”
——希望。
她伸出的手,也同时抓住了一道光。这是一道金红色为主、夹杂着无数火彩的钻光。当她没有看见它时,它丝毫不起眼,仿佛压根儿不存在;可当她切切实实地抓住它,它就变得耀眼、灿烂、不容忽视。
就像是……
光芒化为两个文字:希望。
就像“希望”这个词的含义一样。
“抓住你了。”
云乘月清醒过来。她微笑,眼角却有些泛红。
她捏住它,攥紧它,将它的光芒牢牢掌握。也就在这时,原本庞大的压力消失了;她顺利地切入阵法,如水流入海,轻盈地流入了那片黑暗。
她进入了星祠内部,如预想一般悄无声息。
没有任何人发觉,除了……
星祠的高台上,朱雀星官振臂欢呼。
水幕背后,依旧坐着辰星。但太子没有来。太子忙于监国,或说沉迷监国,正在玩他的朝政游戏。
辰星安静地坐着,只是忽然扭过头,看向岁星之眼。
岁星之眼——这口井静静地立在那里。古朴,幽凉,如大地之眼,也如跌落的星星的尸体。
辰星知道,那口井可以联络天上,也能深入星祠内部。当她需要喂养这星祠内部沉睡的怪物,就会将人从井里扔进去。这样看的话,这井又像一张贪得无厌的嘴。
她为什么忽然注意这口井?
辰星也说不明白。就是一刹那,她心意波动,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仿佛是……有什么和她深切相关、至关重要的东西,进入了那片黑暗的禁地。
她有些心神不宁,也有些迷惘。可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要进去看看吗?
……不,还是算了。她必须监督太清剑。
她回过头,继续注视着太清剑带来的盛宴,注视着那些为了太清令而狂欢的人们。他们都以为天上真的会掉馅饼,正感激涕零、正心怀侥幸。
如果他们知道,他们中的大部分都会被投入这口井,将血肉供奉为黑暗的食物,他们还会这样高兴吗?
辰星这样想着,低下头,抱紧了怀里的银镜。
如果那个人还在就好了……
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
她脑海中闪过了云乘月的脸。
岁星……
不,不对。她怎么可能依赖她?要依赖也是依赖陛下。
一定是她出了某种问题。不能想,不能想……
……
黑色的、无尽的汪洋大海。
这是云乘月见到的景象。
星祠只是一座建筑,虽然宏伟,可空间终究有限。可是进了这内部,就仿佛到了另一个天地。而这天地之间是海,且只有海。
哗啦——
她甚至能听见海水拍打礁石的声音。
除了上下,左右四方在这里都失去了意义。云乘月凌空而立,四面看看,忽然远远见到了一点光芒。
很久以前,在另一个世界里,她听说在很深的、阳光无法抵达的海洋里,生活着一种会发光的鱼。它们在前额伸出长长的触角,仿佛一根鱼竿,而鱼竿末尾就是一点光芒。
这点光芒会吸引迷路的小鱼迎头赶上。当它们好不容易抵达光芒,才会发现那不是光明,只是诱饵。在光芒背后,是面目狰狞、没有眼睛的怪鱼。但是已经晚了,迷路的小鱼会被捕猎者一口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