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475)
傅眉沉默了。
二十年了,她第一次听到这个问题……她终于听见了这个问题。等这个问题,她已经等得太久。
她的神色郑重起来:“你们确定吗?那个人,那样东西……你们确定是她?”
鲁润摇头。
不及傅眉流露失望,鲁润就说:“我并不知道夫子们的想法。我只是一个负责书院纪律,顺带也给傅师叔传个话的普通学生。”
傅眉翻个白眼,阴阳怪气地说:“哦,那你可真是太——普通了。”
鲁润假装没听见这句讽刺,继续温和说道:“夫子说,王夫子的意思是,傅师叔全部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便可以了。”
“……我的想法?”
傅眉垂下眼。她望着自己的双手,这双粗糙的、结实有力的手,曾经握着剑,曾经握着笔,也曾经全是粘连的血肉。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时候告诉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好啊,那我在这里将你挫骨扬灰,当然也可以!”
刺啦刺啦——
有什么东西急速掠过草木之间。而山野草木铺天盖地,那刺耳的声音也铺天盖地。
杀意如天。
鲁润瞳孔紧缩。他想也不想,当即调动自己所有的灵力;识海如沸,他的“法”字书文冲天而起,与夫子借他的巨鼎合二为一。
暗金律法大道显形,浩然刚正之气无边。
然而——
杀意,仍如天。
天上地下,风啸山鸣。
鲁润抬起头。他感到呼吸困难,他不知道为什么——但在抬头的那一瞬间,他明白了。
一枚巨大的、山岳般的“杀”字,几乎就要在他头顶成型。
杀意以天为纸,以风为墨,以山林为韵,几乎就要形成一枚压顶的“杀”字。杀意昭然如日月,永恒如时光;在这份杀意的笼罩下,他的律法大道脆弱如儿戏。
律法——何以对抗这灭顶之灾?鲁润自认道心坚定,可这一刹那,他的心中升起如此战栗的想法。他感到自己恐惧如濒死的羔羊。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在他不了解的二十年前,为何那些本也是天之骄子的书院之人,竟然尽数被傅眉斩杀,因为这就是……避无可避、纯粹可怖的杀戮之道!
意趣之道……竟然会蕴生出这样的怪物般的大道!
鲁润几乎以为,自己真的要死在这里。
但下一刻,灭顶的压力散去了。
哗啦啦——!
后山法阵显形。
无数金色的“巨绳”显化而出,严厉地死死绷紧。
傅眉一声闷哼,露出痛苦之色。她四肢不由自主地被拉开,连头颅也被迫上抬,因为她的手腕、脚踝、脖颈上,赫然便是缠绕的法阵!
鲁润睁大了眼。他不是第一次来后山,却是第一次看见这般场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后山的阵法,本质竟然是……束缚傅师叔的锁链?
而且是五马分尸般的桎梏,就仿佛是另一种尚未完成的处刑。
杀意消散。
慢慢地,“巨绳”也消失,重新隐去。
傅眉吐出一口气。她揉揉手腕、转转脖子,接着却露出一个白森森的笑容。
“好罢,算我太激动了。吓吓这小子而已,你们着什么急?”她抬起头,注视着那虚假的星空,对着不知道谁说话。
“你们想让我教她,还想要我把那样东西传给云乘月?就因为你们认定她是传说中的那个人?你们确定自己没有认错?”
“你们当年就认错过一次。你们当然会犯错。不过……也不是不可以。我不讨厌她,就像当年我不讨厌宋幼薇。”
“不过,你们必须答应我,我如何对待云乘月,你们不准干涉。”
说到这里,傅眉停下来。她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在聆听什么。不久,她嗤笑一声,一瞬间神情复杂。
“后悔?我永远不后悔。我傅眉这辈子,就不知道‘后悔’二字怎么写。”
她原地坐下,盘起双腿,撑着两只手看天。她出神地看着,尽管那片星空只是人造,什么命运的预兆都看不见。
鲁润以为她还有话说,于是等了好一会儿。但什么都没有。
于是,他打算完成自家夫子托他完成的最后一件事:带一句和大局无关的话。
“傅师叔,夫子,我是说张夫子托我转告傅师叔一句话。”他说,“夫子说,既然傅师叔已经付出足够多的代价,他也不再计较当年之事。”
傅眉望着天空,什么都没有说。
鲁润没等到回话,也并不在意。就像他并不明白张夫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或许是指二十年前的血案?要他说,这血案杀孽如此之重,不过关上二十年,怎么就算“付出足够多的代价”了?大概自家夫子曾与傅师叔交好,所以才一时不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