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412)
云乘月被那团花纹吸引了目光。
她翻出一张新的符纸扔出,得到一只浮空小船。乘船升到半空,借着手中的“光”字,她看清了雕刻的具体图案。
这是一个被简化的花型图,最外面是阳刻的、环成正圆形的树叶雕刻,中心是花蕊,但又刻意雕刻得像一个发光的、运动的太阳。在花蕊上方,有三道竖线排列成扇形,是阴刻下去的纹路,每一道竖线都是底部四分之一偏粗,往上走就越来越细。
不……这不是阴刻。云乘月反应过来:这应该是能够镶嵌东西的凹槽。而这凹槽的形状,是不是像一把剑?
而且三道凹槽的底部,还各自刻有不同纹路。最左边倾斜的凹槽中,雕刻着细密的鱼鳞纹。这纹路很眼熟。再观察它的整个轮廓,也很眼熟。
短暂的惊讶后,她屏住呼吸,抽出玉清剑,试着将它嵌入左边的凹槽。
玉清剑是一柄很精致的剑。暗银鱼鳞纹的剑身,白玉剑柄,长度较普通长剑更短,剑锋也更薄。它总是清辉四溢、光彩照人,仿佛一柄全新出炉、火气未去的剑。
剑是全新的剑,城门是千年前的古老城门。
但在她将玉清剑嵌进去的一刹那——
轰!
地动山摇。
从下方的地面到上方的星海,从身下的小船到面前的城墙,所有的一切都在震颤。
云乘月本能想退,却发现从玉清剑上传来巨大吸力,将她牢牢抓住、动弹不得。她低下头,目光越过震荡的空气,看见薛无晦在看她。他目光平静,又似带有鼓励之意。
在薛无晦不远处,“梦”字化身的白衣书生也正仰着头。他高举双手,衣袖鼓满了风;当他手舞足蹈时,简直像个成了精的麻袋。
云乘月想笑,又不大笑得出来。她看见那书生满脸激动,甚至流下了泪水,接着他坐在地上,将脸贴在冰冷粗粝的城墙上,好似幼儿依赖母亲那样。
不止是“梦”字。
云乘月感到玉清剑不断升温,最终变得滚烫。灼热之力冲天而起,刺破黑暗,冲进星海,又往更高更远的地方冲去。
上方弥漫的黑雾被冲散了,观想之路的星光露了出来。
那些星光原本宁静又孤高,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明灭,并不理会旁的变化。可此刻,它们之中的许多忽然动了。星辰动摇、群聚,然后下坠、下坠、下坠——
直到落入了这片深渊,融进了那副由灵力汇聚成的星图中!
呼、呼——
空间渐渐停止了震荡,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破空声。就像有人拿着一只巨大的毛笔,在上空尽情泼墨挥毫。
星图也的确在旋转,就像砚台中的墨汁随毫笔而折动。
星光搅动如星云晕眩;从晕眩之中,生出了一个个文字。
——悦。
——恒。
——恨。
——念。
还有很多、很多……太多太多。
下坠的星光显出了原本的书文内容,而一枚一枚的书文又穿过星图的旋涡,化为了一道又一道人影。人影们纷纷前进,一个接一个地融入了建筑。
一枚“健”字化为甲胄染血、身形魁梧的将士。他神情坚毅、气质刚强,大步朝前地走,经过云乘月身边时停了下来,对她点点头。而后他继续前进,倏然融入了城墙。
云乘月并不认识他。
又有一枚“消”字悠悠飘来,化为一位衣饰华美、神情慵懒的青年女子。她容貌纤细,唇边带笑而眼神迷离,气质空灵飘渺。她水袖斜飞、鬓发流云,飞过云乘月身边时,侧头对她绽放了一个柔软的微笑。
云乘月倏然想起了此前的幻境,是遇见庄不度的那个幻境。那里的书文嵌在“才梦笙箫灯色好。白雪青丝,风流早冰消”一句里,繁盛颓靡的气质与眼前女子如出一辙。
女子一笑嫣然,也消失在城墙背后。
这时有大风刮起,其余书文纷纷避让;白光降落,原来是一枚“仁”字。这“仁”字中正平和,又有宽厚勇毅,化出一位峨冠博带、短须灰白的大儒。他左手执书卷,右手握毫笔,步伐缓而不慢,炯炯目光自有正气浩然。
越过众多死灵,大儒走到云乘月面前,停步凝视她一眼。
“好。”
他说了这一个字,又点一点头,方才消失在城墙中。
这想必就是与庄夜斗法那一场的背后书文,也是云乘月唯一遇到的书写二十六字、字字皆书文的大能。果然,这是一位仁义之道的大能、大儒,唯有这满身凛然正气,才能写出“舍生而取义、无道而如矢,谓之仁”的句子。
这道心之坚定、之浩大,绝非庄夜所嗤之以鼻的“无用大道理”。云乘月领悟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