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59)
那人不再多言,用蒙古语给他道了一声安。继而转身走了。
账外之声账内人已听见,不进去是不行了。他掀开门帘进去,把冷却的安神汤放在矮几上,自始至终没看他一眼。
阿木看着他挎着的脸说:“我知道你从小不喜欢战争,跟着我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来一点脾性没改,但他既然已打进了我的地盘,我总不能当缩头乌龟。”
“你当缩头乌龟?你应该是天天祈求者盼着、掐着指头算着赵无垠打进来才对”,这场战争对阿木来说就是一个台阶,是他奋斗争取这么多年,迈向最终王位的台阶。
“若是换做别人,我倒真是庆幸”,他语气里难免怀念和感伤,使得思勤抬头注视着他。
“王爷是皇族之人,好得留一条性命”,思勤说了这句话,便是妥协了。阿木的个性是天生的狼王,狠厉有余,温柔不足,魏王爷大概是那石头上的一点嫩芽,是铁树开了花。思勤真的担心,阿木会不择手段的掐断自己的弱点。他绝对会这么做。
“他的性命太贵重”,对他来说贵重,“对大梁来说……也贵重”。悲苦的爱情像是一泼洪水,瞬间溢满整个营房,泼在思勤的身上。他摆了摆袖,自斟自酌吃了一杯酒,无话可说。最终只能叹息一声:时事造化弄人。就像他一直尽力避免蒙梁之战,却知道它终有到来的那一天。
夜色宽容了人类的激越和愤怒,刚刚被攻下的定州却突遇了百年难遇的大地震。夜色宽容了轰轰的声响、倒塌的房屋、滑体的山峦。赵无垠心里咯噔一声。
袁址奋声说:“还好我军早已攻下定州,这才无人伤亡,天佑我大梁”。军心被瞬间安抚,在朦胧的夜色里安心沉入睡眠,唯有哨兵像是猫头鹰瞪圆了眼睛。
蒙古战马跑的奇快,而陆水所带的火/药还没有赶上来,想来是被突发的地震给困住了。幽州城墙人凿是凿不穿的,赵无垠干脆在城下挖起了壕沟,建起了营帐,颇有长期作战的打算。却没想到此举居然刺激到了守城将军,他们夜里开门突击,让赵无垠想起了当年攻打太原之时的左丘。
不请自来,也就不客气了,梁军积蓄了多年的力量终于开始战斗了。
三日之后,阿木古郎携军赶到,而陆水还是没有来。被像狗似的溜了多日的幽州军愤怒的开门迎战,和阿木的援军形成合围之势。赵无垠迅速反应,和袁址各执一路军分散两侧。大战终于开始,土地被鲜血染红,刀剑争鸣之声响彻天空。
赵无垠趁城门开启欲杀进城内,与守城将军相战于城门外。袁址迎战援军,冯铮绕向后方,左丘不在,赵无垠临时提了沈鄂参与此战,战场上与冯铮互为搭档。
不知蒙古国王是怎么想的,留守重城幽州的守城将军竟然是个世袭的懦夫,只敢躲在将士后面保命,让一群蚂蚁群涌着拖住他。赵无垠像是砍瓜切菜一样切了一片又一片,突然之间被一支强有力的长枪挡住了刀锋,他眼神瞬间锐利,斜眼看过去,继而惊讶的瞳孔几乎扩散——乌日格——阿木古郎的脸映在他的眼里,他面上肌肉不自觉抽动了几下,来不及思考,旋转刀锋砍过去——从没想过他竟然会武功,而且武功竟然这样好。一个习武之人能隐藏起自己的武功,这本身就是最大的本事,容不得他有一点懈怠。
远处的思勤余光早已扫见这一切,然而梁军战斗力实在可以,他又不想杀人,因此被纠缠的半寸难迈。只能为那两位在心中祈祷一下。
战争仍在继续,刀剑争鸣声彻夜不休,突然一声震天响从远处袭来,继而一个巨大的火球在城门前炸开,战马嘶鸣,赵无垠和阿木古郎被这巨大的力量振飞出去,纷纷呕出一口血,阿木古郎看着他的脸呆了一呆。远处的陆水对着炮兵屁股上狠踹了一脚,“你他妈把王爷炸飞了!不要命了!!”
赵无垠捏指吹出一声口哨,一点红从人海里飞奔过来,低下马头,把他拱在背上,赵无垠一翻身便骑了上去,带人闯进了幽州城。
陆水吩咐:“王爷进城了,快,我们赶进去!”
数万人簇拥着火炮开出一条血路,思勤及时反应:“不能让那玩意儿进城,否则战场就被压制了!快,拦住他们!”
蒙古军涌上火炮,又一声巨响,厚实的城墙碎裂成块,扑簌簌往下掉。思勤下令道:“所有人阻止火炮进城!距离他越近,越无法被其所伤。”已经被炸晕了的蒙古兵没头没脑的服从命令——他们从没想过世上还能有这么个厉害的东西,一时乱了分寸。
思勤的想法是对的,奈何此战参战人数太多,而火炮就那么大,安全区不是所有人都能躲得下。何况,梁军的火炮,也不止那么一台。思勤头一次感觉,自己以前对梁军的同情那都是异想天开,他们造出的杀人机器比天灾还要令人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