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48)
陈可辛冷哼几声,呸了他一口,“不可能。”
蒙大人彻底怒了,“拖下去游街示众。”
陈可辛被人加上了百斤重的铁板,蒙大人料准,以他如今孱弱的身体,走不出百米。
陈可辛被提走没多久,左丘就眼看着几个官兵在他的牢笼里左右翻腾,薄被里的棉絮被翻出来,撒了一地。稻草扬起,吓得老鼠们四处乱窜吱吱的叫。
左丘看着他们像抢钱一样急迫的眼神,不知道“上面”开出了什么样的价码让他们眼露金光。
官兵们一边烦躁的拿刀四处乱砍一边骂骂咧咧道:“他娘的,什么都搜不出来拿什么换赏钱?”
“陈大人家里也搜过了,府里的衙役挨个搜过身,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搜出来。”
有一个怯懦的声音犹豫的说:“这人真是贪官吗?”
没有人搭话,至少根据他们抄家多年的经验来说,陈可辛真不算个贪官。
“上面要东西,我们只管搜。别的我们也管不了”,为首的人拿着刀继续搜查着,甚至连老鼠洞也不放过,拿刀连捅了几下才作罢。
左丘从进入大梁的官僚系统,就没有来过金陵,这几个官兵直接无视了他。
带着百斤重的枷锁游街回来的陈可辛还是没有死,只是身上多了些鸡蛋壳以及一些泔水味。左丘都替他心酸,虽然不知道他一心维护的是什么,却知道他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这片大梁江山。然而他用性命维护的那些人,在他孱弱的病躯上掷下了自己的愤怒,还有盲目跟随的讨乐。
陈可辛仰躺在地上,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像一个死去的,却燃烧着圣洁光芒的人。就在此时,一个官兵抹着眼泪进来,凑近陈可辛小声说:“大人,东西给我吧,我答应你。”
左丘注意到,就是这个官兵,在搜查时怯懦的开口:“这人真是贪官吗?”
“我已力竭,唯死而已。一言既出,重如泰山。”
他指了指左丘,“此人可信”,然后对左丘说,“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
左丘含泪点头,隔着铁栅栏跪拜在地上,他有一种预感,陈可辛熬不过去了。
陈可辛摸索着自己断掉的双腿,不久,掏出了一个血淋淋的油纸包,折叠的极小。那个官兵用他的衣衫擦干净血迹,露出下面黄色的油纸,藏在了袖子里。
“你是个好人”,陈可辛有气无力的说,“从你天天按时为我送饭起我就感觉到了,所以我不想为难你,但实在所托无人。”
那个官兵点点头,眼泪鼻涕抹了一大把。
陈可辛最后看了看左丘,“若有可能……救他出去。难为你了。”他拍了拍官兵的手,指尖再也无力动弹。
左丘对着那具残尸三叩头,然后见那官兵凑近他小声说,“将军快别跪了,你可知你为何被抓?”
没等左丘问什么,那官兵就迫不及待的继续说,“是李大人下令抓你,他想试探魏王爷的动态,若是魏王爷保你,你是降将,他就能给魏王安一个叛国谋反的帽子。若魏王不保你,他亦可趁此说服你加入他一党。我们底下人有流传,最近有人在养私兵,很多强盗土匪、不受重视的府吏官兵都被收买了。”
左丘惊呆了,“只凭此一件事,怎么可能给亲王安如此重罪?”
“朝廷上的事我们这些下人是不懂得,但是那些大臣们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我在天牢里十几年,见过太多的冤案惨案、无头案,你既然进来了,不管魏王爷有何动向,他们都不可能让你活着出去。”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只有逃出去,你可以回北疆,告诉魏王爷朝廷里的事,让他多加小心。或者是去青州,去找王宰相,完成陈大人的遗愿,他年事已高,恐怕没几年活头了,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左丘瞬间感觉到身上重任:这可难办,且不说出不出的去,即便是出去了,他单枪匹马恐怕得来回跑断腿。
那官兵说,“等你回金陵以后,我便把这封信交给你,若是到时没有找到我,你就去建康路上的吕氏药铺,说要买二两牛黄,用作解药,他们自然会懂的。”
“这位兵哥,请问你是什么人?”左丘忍不住问。
“我只是个普通人。更多的事情,为了自保,请恕我不能告诉你。”
“那封信……”
“是一份名单,一份罪证,可以证明陈大人清白的罪证。”
“好,我知道了。”左丘没有再问下去,转而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出去?”
三天后夜里,天牢失火,左丘的牢门是打开的,他仗着身手高超逃了出去。而令他吃惊的是,金陵城外竟然有人在接应他。那个人穿了一身黑,大半夜的若不是被他喊了名字,左丘都没有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