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暗无天日，已不知走了多久，才听到了隐隐的流水声。地势开始往下走，每一步都极滑，像是被流水洗刷了千百年。

思勤忍不住问：“老头，这么滑的路，你可怎么回去？要不你这就回去吧，我自己往下走走。”

“再有一个时辰就到地下河入口了，我怕你走岔了路，反被困在这里。我你不用担心，我生长在这里，总会有法子的。”

思勤只是担心他年纪大了，他虽然看着灵便，但终归年纪在这儿。但是能离开大燕对他来说实在太重要了，这不仅关乎爱情，更关乎自由，他便没有极力阻止。

思勤说：“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这些东西给你吃？”

没想到葛淞摆手道：“哼哼，那还不如回去的路好走呢，我现在这个年纪可经受不起再一次折腾了。你此去，各安天命吧。”

听他这么说，思勤只得由着他去。

流水声逐渐明显，声音被山洞放大。再往前走，隐隐见一条小河不知从何处汇聚，向东而去。

葛淞指着那小河说：“就是它，一直顺着它走，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要改变方向。如果你看到了死路，就潜下水试试看有没有出口，直到见到了天光，就到大梁的地界了。”

分别之际，思勤回身抱他，祝他一路平安。葛淞拍拍他的背，“如果他不肯认你，也别伤心，记得藏好自己，别让人找到了，过个三五年再露头看看情况。你这一去，不管发生什么，可不能再掺和进去搅弄风云了。”

思勤含泪点头，“嗯。你，还有老聂，一定得照顾好自己。”

葛淞笑道：“几个糟老头子，黄土已经埋到头顶了，没什么可怕的。去吧。”

思勤一步迈进水中，感受着水流的方向，顺着水势往下走。

葛淞还在后面嘱托，“走的快点，但别心急，小心走错了方向。睡觉别睡死，万一涨水可就麻烦。”

思勤打趣道：“盼我点好”，顺着水势钻过了石洞，葛淞的声音就听不到了。

石洞之外，葛淞叹息了两口，脸色一变，狐疑的看了看四周的黑暗，蹦蹦跳跳咋咋呼呼、四肢并用的钻出去了。出洞时身上还挂着几条吐信子的毒蛇，他胡乱拍打着周身，嘶吼道：“救命啊！要了老命了！……快、救命啊！！”

桃花坞落了满地的桃花被他卷起，飞鸟惊走了一片。他施展轻功飞向茅草屋，乱七八糟的药被他翻了出来灌了一嘴。但是脸和嘴还是肿了，兜不住的哈喇子淌了一身。

葛淞乘着风鸢飞出了桃花坞，被驻留监管的飞鹰军发现，追了一路。他径直飞往最北方，落在了真夫的小院里。

真夫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脸已经肿成了癞蛤蟆，忍不住跺脚道：“你又偷吃什么了？哎呀！”

“解……毒”，葛淞吐字不清。

真夫扶他进屋，飞鹰军已经从天上落下，向他行礼了。

真夫叹息道：“等我看看他的伤，等我看完了随你们处置。”

葛淞的毒解了，但葛淞没有醒过来。那夜他睡过去之后就再未醒来。

第103章

思勤蹚着地下河，已不知连续了几夜，黑暗将时间无限放大，腿被泡的发肿，脚底早已经磨出了血。越往前走水越深，但是因为是顺着水势，水流带给他一些力量，显得好走很多。

他强忍着疲倦歇息了几次，周身衣服已经湿透，连续不间断的黑暗让他以为自己是在阴曹地府，蹚着传说中的忘川。

又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眼睛一阵刺痛，这才发现有一缕微光从远处小孔中透进来。他盯着那缕微光加快了脚步，此时水深已经过了他的腰腹，继续往前走，如果水深漫过他的胸膛持续的时间太久，而外面又恰好没人发现施救的话，那他很可能会死在最后一刻。可这周身只有乱石，没有什么木板之类能让他乘个方便，但已经走到了这里，也只能往前走走看看。

光越来越强，那透光的洞也越来越大，不知是不是被光刺的眼睛发痛，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困意，数日里强忍的疲倦此刻全都漫了上来。水已漫过了胸膛，呼吸逐渐费力了。

思勤灵光一闪，平稳下呼吸，摸着水轻轻平躺在上面，果然，他飘在水面上了。他闭着眼小憩，水流带着他缓缓前进，他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扰了这艰难的平衡。

水流逐渐加快，他用小臂护着头顶，眼见处通红一片，他知道自己终于出来了。阳光刺的他眼睛忍不住流泪，周身的疲倦也都随之散去。等适应了这天光，他才缓缓睁开眼，游到岸边。

这是一片深山里，只有零星几户人家，还好正值盛夏，若是寒冬还要再遭一份罪。